“承恩公府?”容与敏锐地抓住了谢廉话中的关键,脑中飞速转动。
难道……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是承恩公府出事?她瞬间联想到昨夜隐隐听翰林院同僚提起的,承恩公府似乎有事,京兆尹都跑了几趟……
还没等她想清楚,一旁被这阴阳怪气激怒的容妍先忍不住了。
虽然手还被绑着,但她已是踢开了旁边的缇骑,小脸气得通红,冲着谢廉喊道:“喂!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怪腔怪调的。什么叫学游侠?我们是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怕他们是拐子,想跟来看看!谁知道是你们这些……埋伏在这里玩抓人游戏的官兵啊!”
她说到后面,委屈又气愤,狠狠瞪了岳行一眼。
“拐子?!”岳行和周小旗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随即岳行脸上的暴怒瞬间被一种近乎石化的荒谬表情取代。
“你们……是跟踪我们的人?以为我们是拐子?所以……你们才是主动送上门的那块‘肥肉’?”岳行指着自己的鼻子,表情精彩得难以形容。
周小旗也懵了,岳行拍拍额头,给他一个眼神叫他解释,他便连忙对容与抱拳:“容大人!昨夜承恩公府余家三房嫡出的小姐,年方八岁,昨夜在秦淮河畔赏灯时……不慎走失!随行下人也说不清楚,承恩公震怒,更怕声张出去有损小姐清誉,直接报到了陛下跟前!”
“陛下大怒,下了严旨,命天隼司暗中寻访,务必将人安全找回,还不能走漏风声惊扰上元灯节!”
他语速飞快地解释着,脸上也带上了哭笑不得的神色:
“据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线报,城里近日流窜着一伙极擅隐藏、专挑贵家孩童下手的积年老拐,其中几个在灯市上露过面的,特征与我们追查的目标非常吻合。”
“我们得到情报,他们的老巢很可能就在这一片旧河仓。我们这才布下暗哨、设伏围堵……”他一脸无奈地看着容与姐弟,“……谁成想,刚放出去的诱饵没引到蛇,反倒引来三位,呃,‘好奇的侠客’……我们以为动静暴露了,才……”
容与:……
容易:……
容妍:……
真相大白。
承恩公的宝贝孙女在灯会上丢了,朝廷秘密交给天隼司查办。天隼司根据线报锁定拐子老巢,在此设伏。
容妍的“侠义心肠”加上容与的敏锐观察力,一家子直接撞进了天隼司的埋伏圈里。然后就是投降、被绑、押送……全程上演了一出精彩绝伦的“我抓我自己”、“忠勇臣工夜闯天隼司大营”的乌龙大戏……
土坯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听完周小旗的解释,容与沉默了。心中只剩下深深的无奈和一丝挥之不去的荒唐感!
外出游历两年平平安安,精心算计了大半年的朝堂风浪没栽跟头,差点在妹妹的侠女梦和天隼司的乌龙伏击下阴沟翻船?
她低头看了看依旧被捆着的双手,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又有点后怕——万一不是天隼司而是凶徒,他们这投降岂不是送菜?
容妍更是完全傻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搞了半天,是她认错了人,还把阿兄和明彻哥拖进了官兵的埋伏里!
“对……对不起!阿兄!我……我不知道他们是……”她小声嘟囔着,脸颊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股“侠女行侠”的豪情壮志瞬间变成了“女侠闹乌龙”的尴尬。
“行了,劳烦岳大人先请几位缇骑给我们松绑吧,我们既不是拐子也不是凶徒……”容与苦笑着摇了摇头,打断妹妹的话,看向岳行。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松绑!给容大人、容姑娘赔罪!”岳行终于缓过劲来,一脸嫌弃地挥手。
他用力揉了揉脸,发出一声长长的、仿佛被命运捉弄到疲惫不堪的叹息:“艹……老子这回……这趟差办的……真他妈邪门儿!”看向容妍的眼神充满了“老子惹不起”的无奈,看向容与则更多是“你们可真能添乱”的无语。
周小旗等人如梦初醒,连忙上前给容与、容妍和容易松绑。动作比之前捆绑时轻柔恭敬了十倍不止。
容妍被解开,揉着发麻的手腕,小嘴撅得老高,狠狠瞪了一下幸灾乐祸的谢廉。
不瞪还好,这一瞪,谢廉彻底忍不住了。
他抚掌轻笑起来,那笑声清朗又带着几分兴味,在简陋的土坯房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精彩!实在精彩!”他看着狼狈的容家兄妹,尤其是容妍瞪他的眼神,“容姑娘古道热肠,洞察入微,实在令人钦佩。这等自投罗网的义勇行为,当真是……当真是……哈!”
谢廉笑得肩膀都微微耸动,乐不可支,完全是看了一场好戏的模样。
容易刚被松开,冷冷地甩开帮他的天隼司缇骑的手,自己活动着筋骨,眼神不善地扫过谢廉。
白鸢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在谢廉难得大笑的时候多了几分无奈,眼看容家几人安全了,便没多说话,只是上前来给他们也各倒了一盏——白水。
容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血脉不畅的手脚,脸上倒是看不出太大波澜,对岳行拱了拱手:“岳指挥,此事纯属误会。我等误入贵司布防之处,添了麻烦,也请见谅。”
她语气平和,但眼神掠过谢廉时,带着一丝微冷的警告意味——别幸灾乐祸过头了!
岳行摆摆手,一脸晦气:“得了!容侍讲你这么说,老子……咳咳,本官更臊得慌!你们没缺胳膊少腿,就是万幸了!奶奶的,一群小兔崽子,拐子没逮着,净瞎耽误工夫!”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突然目光又狐疑地扫向谢廉:“等等!谢廉!你还没说清楚!你跑这儿来喝凉水,坐这把破椅子……到底图的什么?看戏?老子抓拐子关你屁事?!”
“劳驾,谢某已经在此处坐了大半年,岳指挥使才看见?”
谢廉终于笑够了,只是唇角仍旧挑着,往后一靠,叹道:“姨母所托,谢某不得不奉旨来‘监工’——看来,岳指挥使是没别的法子了?”
谢廉的母亲是余皇后的堂妹,他口中的这位“姨母”,自然不会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