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与门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当墨尘渊一步踏入王庭废墟的瞬间,一股远比外界浓郁千百倍的苍凉、死寂、以及某种沉淀了万古的不甘与怨愤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汹涌而来。这里的空间法则都显得异常沉重与粘稠,仿佛时光在此地流淌得格外缓慢,亦或是早已凝固。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破败。
高耸入云的殿宇只剩下残垣断壁,那些非金非玉的星灰色建材上,布满了各种触目惊心的痕迹——有被无上利器平滑斩断的巨柱,有被某种恐怖力量拍击留下的巨大掌印深渊,更有大片大片仿佛被污秽血液浸染、至今仍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斑块。
曾经连接各处浮空神殿的星辰虹桥早已断裂,如同巨龙的尸骸,无力地垂落、漂浮在虚空中。原本应该流淌着星辰精华的银河玉带已然干涸,河床上只剩下黯淡无光的晶石砂砾。放眼望去,唯有破碎与死寂,昔日的辉煌与荣耀,已被时光与劫难碾磨成粉,散落在这永恒的废墟之中。
空气(如果这片密闭空间还有空气的话)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道殇”。这意味着,不仅仅是物质结构的毁灭,连同此地曾经蕴含的无上大道与法则,也一并被击碎、磨灭了。寻常修士在此久待,甚至可能被这股“道殇”气息侵蚀自身道基,修为倒退。
墨尘渊立于一片巨大的广场碎片上,神情依旧平静。这末日般的景象,于他而言,不过是万古岁月中又一幕相似的悲剧重现。他帝魂微动,感知如同水银泻地般铺开,瞬间笼罩了方圆万里。
“道则破碎,灵机死寂,法则沉淀……此地,已是一处绝佳的悟道坟场。”他心中明悟。对于庸才,这里是绝地;但对于他这等曾站在大道巅峰的存在,这种极端的环境,反而更容易触摸到法则最底层、最真实的脉络,尤其是与“终结”、“寂灭”、“归墟”相关的道韵。
他并未急于深入,而是目光扫视,首先落在了脚下广场上那些巨大而凌乱的痕迹上。那并非战斗痕迹,而更像是一种……挣扎与拖拽的印记,混杂着某些巨大爪趾的深坑。
“看来,导致王庭坠落的,并非仅仅是外敌……” 他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剧烈的空间波动。
“咻!咻!咻!”
数道流光紧随着冲入了开启的王庭之门,正是万鬼窟、逆星盟以及暗黑帝族的人马。他们虽然被墨尘渊的手段所震慑,但王庭的诱惑足以让他们压下恐惧。
然而,刚一进入,除了暗黑帝族的幽影卫似乎早有准备,周身泛起一层诡异的阴影屏障,抵消了部分不适外,万鬼窟和逆星盟的弟子们纷纷脸色大变。
“不好!此地道则诡异,我的法力运转滞涩了三成!”
“神魂刺痛……有无形怨念在侵蚀!”
“快运功抵抗!”
他们不得不立刻停下,运转功法,祭出法宝护身,才能勉强抵挡这片天地无处不在的“道殇”与怨念侵蚀。与闲庭信步般的墨尘渊相比,高下立判。
墨尘渊没有理会这些尾随者,他的注意力被广场尽头,一座相对保存还算完好的偏殿所吸引。并非那偏殿有何特殊,而是在他帝魂感知中,那座偏殿深处,有一缕极其微弱,但却与他帝魂深处某个关于“宇宙葬送”的记忆碎片,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清气,下一刻便已出现在那座偏殿的入口。殿门早已坍塌,内部昏暗,弥漫着尘埃与岁月的气息。
逆星盟那位受伤的老者见状,眼中精光一闪,对门下弟子急声道:“跟上他!此人气运诡异,跟着他或许能找到机缘!” 几名逆星盟精锐立刻强忍不适,化作星光追去。
万鬼窟的人犹豫了一下,也驱动白骨战船,朝着另一个方向的废墟探索而去,显然不想与墨尘渊正面冲突。暗黑帝族的幽影卫则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不知去向。
偏殿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为广阔,运用了空间拓展之术。殿内陈设大多腐朽,唯有中央一座以星辰核心打造的祭坛还算完整。祭坛上供奉的并非神像,而是一卷以不知名黑色兽皮制成的古老卷轴,卷轴半开半合,上面落满了灰尘。
那缕奇异的共鸣,正是源自这卷黑色兽皮卷轴!
墨尘渊目光落在卷轴之上,瞳孔微微一缩。他认出了那兽皮的材质——寂灭古龙的逆鳞之皮!这种传说中的神兽,生于宇宙寂灭之时,其皮囊是承载涉及“终结”、“葬送”类至高经文的唯一媒介!
他袖袍一挥,拂去尘埃,露出了卷轴上以暗金色泽书写的、如同游动星骸般的古老文字。这种文字,并非当今诸天万界流通的任何一种,蕴含着大道真形,非大能者不可识,不可读。
《星神葬经·残篇》
仅仅五个字映入眼帘,墨尘渊便感到自身的太初道域微微一震,仿佛遇到了某种同源却又走向极端的道韵!
就在这时,逆星盟的几人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祭坛上的黑色卷轴,虽然不认识那文字,但能摆放在此殿祭坛,用寂灭古龙皮承载,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无上至宝!
“宝物!” 为首一名中年修士眼中贪婪之色大盛,也顾不上墨尘渊了,直接伸手就抓向那《星神葬经》!
“蠢货。” 墨尘渊冷冷吐出两个字,并未阻止。
就在那中年修士的手即将触碰到卷轴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半开半合的卷轴之上,那几个暗金文字骤然亮起,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能葬送星辰、令万物归墟的恐怖道韵弥漫开来!
“不——!”
中年修士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手掌在触及那道韵的瞬间,如同经历了亿万年时光冲刷,血肉瞬间干瘪、风化、继而连骨骼都化作飞灰!并且这股“葬送”之力沿着他的手臂急速蔓延!
他身后的同伴骇得魂飞魄散,想要救援已是来不及。
眼看这名逆星盟修士就要彻底化为飞灰,墨尘渊却动了。他并指如剑,指尖一缕凝练到极致的太初之气点出,并非攻击那《星神葬经》,而是点向了中年修士的肩膀。
“嗤!”
太初之气蕴含“起源”之妙,与那“葬送”道韵截然相反。两股力量在中年修士肩头碰撞,发出一声轻微的湮灭之音。那蔓延的“葬送”之力被强行阻断、逼退。
“噗通!” 中年修士摔倒在地,整条右臂已然彻底消失,伤口处光滑如镜,没有丝毫鲜血流出,只有一股死寂的气息缠绕。他面如金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他的同伴连忙将他拖后,再看向那黑色卷轴和墨尘渊时,眼神里只剩下了无边的敬畏与后怕。
墨尘渊没有看他们,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星神葬经》上,眼神深邃。
“以星辰为棺,以宇宙为墓……葬送自身,以求超脱?还是……葬送外敌,同归于尽?” 他低声自语,从那逸散出的丝丝道韵中,捕捉到了这门古老经文的一丝真意。
这《星神葬经》,绝非正统的修炼法门,而是一门涉及到了宇宙终极奥秘——“归墟”与“葬送”的禁忌之术!其威力恐怖绝伦,但修炼者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率先被自身引动的“葬送”之力所吞噬。
“星神王庭的坠落……或许与此经有关。” 一个念头在墨尘渊心中升起。
他伸出手,这一次,他的指尖缭绕着纯粹的太初之气,缓缓触碰向那寂灭古龙皮卷轴。
是机缘,还是更大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