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轩,文轩?”姜太师看着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的孙儿,浑身因被水泡得太久,皮肤发白发皱,他满是心疼。
好个沈清辞!
竟当真敢这般对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文轩。
“祖父……”
迷迷糊糊间,姜文轩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祖父的声音。
他艰难撑起身子,在看到被绑在架子上的姜太师时,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祖父,这是哪?我们不是归乡了吗?为何会在这个鬼地方!”
“究竟是谁,居然这么大胆,敢如此对祖父?!”
“这是璟王府地牢,璟王和璟王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祖孙离开。”
姜太师闭了闭眼,“文轩,你可还好?”
“不,我一点都不好,祖父,他们用鞭子抽打我,还把我扔进水牢,那里面有老鼠,有蛇……,有……”
他的眼神越来越惊恐。
从前,他高高在上时,虐杀这些小东西,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快感。
而今,他身陷囹圄,那些蛇虫鼠蚁,便像极了索命冤魂。
他在水牢中唯一的期盼,便是祖父定会派人来救自己。
可是现在,希望彻底破灭。
祖父同他一样,也被抓来了……
姜太师听到这些话,只觉有人拿刀在他心口割肉一般,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以为,只要他什么都不说,沈清辞也拿他没办法。
没想到,在沈清辞告诉他,文轩在受苦之前,她的人就已经在对文轩动用私刑了。
她把这样的文轩扔到自己面前,根本就不是给自己选择的余地。
而是——
赤裸裸的警告。
几乎是瞬间,他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呵呵呵……,当真是夫妻一体啊……”
沈清辞想要的公道,从来都不是为自己求,为那所谓的柳文轩所求,也不过是顺手的事。
她父亲做的那些腌臜事,陛下做的那些腌臜事,她心里一清二楚。
她想要的是真相,更想在关键时刻,叫当今陛下乖乖退位让贤!
也罢,他已经落到这步田地,哪还可能留下什么清白名声?
只可惜,他活不到看到鹿死谁手的那一天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将那些事都交代了,沈清辞,会遵守诺言,给他的孙儿治病的……
他看不到的未来,他的孙儿会替他看。
姜文轩看到自己祖父这副模样,只觉脊背发寒,他身子往后瑟缩了些,颤声问:“祖父,你,你怎么了?”
“文轩,别害怕,祖父,一定会救你的。”
姜太师阴恻恻地笑道,“到时候,你要来给祖父烧纸,告诉祖父这江山,到底落进谁手里了啊!”
姜文轩听得云里雾里,一大堆话里,他只听见了那句“祖父一定会救你”。
他眼底瞬间燃起希望,整个人蠕动着到姜太师跟前,抬起头:“谢谢祖父,谢谢祖父!”
“来人,去请璟王妃,就说,老朽想好了!”姜太师朝牢房外高声喊道。
不多时,就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远。
……
与此同时,沈清辞的凌霄苑。
谢怀旭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
今日这事一出,他更加笃定了,沈清辞定如顾景山判断那般,是重来一世的人。
否则,她怎会了解二十多年前的科举舞弊案?
他张了张嘴,好想问一句:阿辞,前世的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对这些事如此了解?
他还想说:阿辞,重活一世,你只需过得自在就好,这些事,交给我来办。
但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阿辞瞒着他这件事,其实是还不信任他,甚至只把他当成所谓的合作伙伴,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若他贸然捅破真相,只会将阿辞推得越来越远。
“璟王,你干嘛用这个眼神看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沈清辞感受到他视线,诧异道。
“夜色下的阿辞极美。”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闹得沈清辞脸蓦地一红。
不过,她很快调整好表情,亦起了逗弄谢怀旭的心思。
是以,她从藤椅上起身,缓步行至谢怀旭跟前,手指轻佻地挑起谢怀旭的下巴,“夫君?莫非我只有夜色下才美吗?”
说完,她故作恍然大悟道:
“哦~,我明白了,璟王觉得白日里的我,皮肤相较长安城那些娇滴滴的小女娘,还是黝黑了些……”
“这行事嘛,也和那些大家闺秀,大相庭径。”
“既如此,璟王当初莫答应同我合作就是了,我断不会占着璟王妃的位置,叫璟王这般苦恼的。”
她眨巴眨巴眼,装出一副受伤的神情,“不如,你我合作就此中止,璟王写下一纸放妻书,放我们二人自由罢!”
“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怀旭结结巴巴解释,下巴处还有沈清辞手指余温。
“我本就是武将,是个粗人,我亦生得不如长安的小郎君们白净……”
“还有,阿辞答应过我,要助我登上高位,阿辞怎可现在出尔反尔,我不答应!”
“再者——”他声音很轻很轻,“璟王妃的位置,只会是你。”
他们本就都是习武之人,他这句话,自然被沈清辞完完整整听了去。
她停下后退的脚步,距谢怀旭三步远的位置,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旋即,像小鹿乱撞一般,猛烈跳动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心脏的位置还是止不住的猛烈狂跳。
她不敢细品谢怀旭话里的意思,更不敢动心。
她怕最后,她会舍不得离开,会留在这高高的宫墙,陪谢怀旭,落得个相看两厌的结局。
她从不质疑谢怀旭此刻表现出的真心,但真心这种东西,瞬息万变。
“璟王,我方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她猛地灌下一口热茶,解释道。
然后,生硬地转移话题,“璟王觉得,姜太师会在何时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