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台上方,一位须发皆白、目光如电的长老轻抚长须,微微颔首,对身旁另一位长老低声道:“这小家伙倒是有几分急智,方才那一下‘举轻若重’的法门运用得颇为刁钻,竟真让他触到了对手。以炼体三阶之身,能逼得炼体六阶的对方气血瞬间凝于一点防御,甚至脚下微调卸力,这份眼力和胆魄,确实难得。”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略带惋惜的审慎:“不过,终究是取巧的小道,仗着对方极度轻蔑、心神松懈之际偷袭成功一次已是侥幸。可对手也并非蠢材,吃过一次亏,岂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接下来,怕是难了。”
另一位长老目光紧锁台下,闻言缓缓点头:“确是此理。境界的鸿沟,并非单靠奇技淫巧便能逾越。看他后续如何应对吧。”
台下的战况,果然如这两位长老所料。
风少正眼神沉静,并未因第一次偷袭得手而沾沾自喜,反而更加警惕。他再次从怀中掏出几枚普通的火折子,手腕连续抖动!
“咻!咻!咻!”
三枚火折子呈品字形,带着微弱的破空声,再次射向于莫然的上中下三路。这一次,它们的目标并非要害,更像是骚扰和试探。
于莫然脸上先前那猫戏老鼠般的悠闲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冰冷的寒霜和压抑的怒火。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却饱含怒意的冷哼,他甚至没有动用剑气,只是脚下步伐微错,身形如同鬼魅般轻轻一晃,便以毫厘之差轻松避开了那三枚慢悠悠的火折子。动作飘逸潇洒,尽显炼体六阶高手对身体的精妙控制力,与方才硬抗那一下的仓促截然不同。
“废物!你就只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吗?”于莫然的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羞辱,“以为同样的把戏还能奏效?真是天真得可笑!”
风少正对于莫然的嘲讽充耳不闻,面色依旧平静。他本就没指望这些后续的火折子能建奇功。这一切,包括于莫然的躲闪和怒骂,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他要的,就是进一步撩拨对方的怒火,扰乱其心境!高手相争,心浮气躁便是破绽之始!
于莫然见风少正竟无视自己的话语,眼神依旧那般沉静,胸中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他本想在戏耍中轻松解决对方,却被对方用最“侮辱”的方式碰到了衣角,如今又被这般无视!
“既然你找死,我便成全你!”于莫然厉喝一声,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
他不再站在原地,而是身形一动,主动向前逼近!同时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瞬间凝聚起令人心悸的蓝色幽光,凌厉的剑意透指而出,空气都发出轻微的嗡鸣!
“嗤!嗤!嗤!”
他手臂疾挥,瞬间便是三道凝练无比的指剑剑气破空射出!这剑气远比之前随手一击更为凌厉、迅疾,如同三条毒辣的蓝色毒蛇,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分取风少正的双眼、咽喉和心口!角度刁钻,速度惊人,显然已动了真怒,打算尽快结束这场令他感到“丢脸”的闹剧。
面对这含怒而发的凌厉攻势,风少正全身汗毛倒竖,强烈的危机感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将流云步运转到极致,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在方寸之地极尽腾挪!
侧头!拧身!滑步!后仰!
他的动作快到了极致,也险到了极致!每一次闪避都是与死神擦肩而过!凌厉的剑气贴着他的面颊、擦着他的衣襟呼啸而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皮肤生疼,甚至割断了几缕扬起的发丝。
尽管他凭借超乎常人的预判和精妙步法,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剑气的直接命中,但炼体六阶修士剑气自带的锋锐罡风,依旧在他无法完全避开的臂膀、肋下等处,划开了数道细长的血口子。鲜血瞬间渗出,染红了他青色的衣衫。
伤口不深,却火辣辣地疼,清晰地提醒着他双方实力上那令人绝望的巨大差距。
然而,风少正的眼神却依旧亮得惊人,没有丝毫气馁。他死死地盯着于莫然,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而是在冷静地观察着对手每一次出招的细微习惯、气息的流转、以及因愤怒而可能产生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于莫然见风少正竟还能躲开,虽受了点皮外伤,但更觉颜面受损,攻势愈发急促凌厉,指剑剑气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誓要将这只滑溜的苍蝇彻底拍碎!
青石擂台上,剑气纵横,嗤嗤作响。一道蓝色的身影不断逼近,攻势如潮;一道青色的身影在剑气的缝隙中艰难闪转,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看似随时可能倾覆,却始终顽强地漂浮着,那双眼中的火焰,未曾熄灭半分。
只见于莫然脸上最后一丝戏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蝼蚁屡次挑衅后彻底爆发的、冰冷刺骨的怒意。他缓缓将并拢的双指张开,转为四指并剑,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磅礴的蓝色罡气瞬间汇聚于指尖,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将周围的空气都抽吸、压缩于一点,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他一步步走向风少正,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跳上,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的声音冰冷,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蔑视:“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借来的狗胆,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于我。蝼蚁,就要有蝼蚁的觉悟!摆正自己的位置,匍匐在地,仰望强者,才是你唯一该做的事情!”
他在与风少正相距约两丈的位置停下,这个距离,对于他的指剑而言,已是绝杀之域。
“可惜,你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了。”于莫然眼中寒光爆射,厉喝道:“蚍蜉撼树,自取灭亡!”
话音未落,他并起的四指如同巨斧开山,携带着沛然莫御的力量,猛地向下悍然一劈!
“嗤——轰!”
一道远比之前任何一道都更加粗壮、凝实、仿佛由实质蓝色水晶构成的巨大剑气脱离指尖,并非悄无声息,而是带着一种撕裂布帛般的尖锐呼啸和沉闷的音爆声,以劈裂山岳之势,直斩风少正!
剑气未至,那恐怖的罡风气浪已率先压下!演武台坚硬的青石地面竟被无形的气浪压出细微的裂痕!台下落针可闻,所有弟子都感到一股窒息般的压力扑面而来,修为稍弱者甚至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脸上骇然失色。
“好……好强的威压!”
“于师兄这……这怕是已经半只脚踏入炼体七阶了吧?!”
“这等威势……恐怕寻常炼体六阶都接不下来!”
台下惊呼声四起,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敬畏。先前那几位点评的长老也面色凝重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位白发长老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惋惜,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武道修为的差距,终究是鸿沟天堑,非是意志或些许巧技所能弥补。老夫活了这般岁月,还从未见过能有人跨越整整三个小境界战而胜之。若真有此等逆天之事,我等苦苦修行,追求境界突破,还有何意义?”
另一位长老接口道,目光落在风少正那看似单薄的身影上:“于莫然这一击,已是动了真怒,毫无保留。那风少正若能硬抗下来而不重伤,只怕也得在床榻上躺足三五个月,方能勉强恢复元气。道基受损,怕是难免了。”
高台中央,司徒流长老面沉如水,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场中的风少正。他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心中暗忖:“不知天高地厚,狂妄自大!以为凭着几分小聪明和一股蛮勇就能逆天改命?这等目中无人的倔强性子,真是与那佩素锦如出一辙,令人作呕!”风少正越是挣扎,越是展现出这种不屈的韧性,就越是让他想起那个他极度厌恶的人,心中的冷意与不屑便愈盛。
而一直沉默关注着战局的孙长老,此刻不由得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花白的眉毛紧紧蹙起。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在那绝对的力量差距下,任何技巧都显得苍白无力。风少正或许能凭借流云步和那点刚刚领悟的“借势”皮毛避开正面锋芒,但于莫然这含怒而发的全力一击,其覆盖范围和后续罡风震荡,绝非轻易能够完全卸开。落败,似乎已成定局。他心中那点因为风少正之前表现而升起的小小期待,也随之沉了下去。
擂台之上,面对那如同天河倒泻、毁灭性的蓝色巨剑剑气,风少正瞳孔紧缩到了极致!强烈的死亡威胁刺激着他每一根神经!避无可避!硬接更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眼中猛地闪过一抹破釜沉舟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