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狼林的归途,远比来时更为喧嚣和血腥。阳光奋力穿透浓密的树冠,却只在地面投下斑驳而扭曲的光影,仿佛映照着林中人性的疯狂。
风少正和梅知忆沿着相对清晰的路径快速前进。风少正依旧脸色苍白,脚步略显虚浮,但眼神却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手中紧紧攥着装有两颗狼心的皮囊。梅知忆则走在他侧前方半步,身姿轻盈,紫衫在微风中拂动,神情淡漠,仿佛踏青而非身处修罗场。然而,她那偶尔扫过林间阴影的清冷目光,却带着无形的威慑。
沿途的景象印证着考核的残酷,他们不止一次看到。
几名衣衫褴褛的少年背靠背,正与三头凶悍的青狼缠斗,刀剑劈砍在坚韧的狼皮上火星四溅,惨叫声、狼嚎声混杂。一人被狼爪扫中大腿,鲜血淋漓,哀嚎倒地。
在一处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两拨明显是不同阵营的人马正在激烈火拼。不是为了争夺妖兽,而是为了抢夺对方手中血淋淋的狼心!怒骂声、兵器撞击声不绝于耳,地上已躺倒了两三具生死不明的躯体。
更有甚者,他们亲眼目睹一支装备精良、袖口绣着某种家族徽记的小队,根本不屑于自己猎杀妖兽。他们如同幽灵般游荡在战场边缘,专门袭击那些刚刚经历苦战、精疲力尽且成功猎获狼心的落单者或小团体。伏击、偷袭、强抢,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风少正和梅知忆的组合,尤其是风少正那苍白的脸色和明显气息不稳的样子,以及梅知忆一个女子看似“柔弱”的身影,在某些人眼中,无疑成了“软柿子”。
第一波不长眼的,是三个衣衫混杂、眼神贪婪的散修。他们刚合力解决了一头受伤的青狼,但其中一人也挂了彩。看到风少正手中的皮囊,又见他脚步虚浮,再看到梅知忆虽气质不凡但只有一人,贪念瞬间压倒了理智。
“喂!小子!”为首一个刀疤脸壮汉提着染血的砍刀,带着两个同伴堵在路中央,眼神淫邪地在梅知忆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风少正身上,“看你这样子,能拿到两颗狼心不容易吧?识相的,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再让你身边这小美人儿陪哥几个乐呵乐呵,大爷心情好就放你们过去!”
风少正眼神一冷,下意识就要握紧匕首上前,却被梅知忆一个眼神淡淡制止。
梅知忆甚至连看都没看那三人一眼,只是对风少正轻声道:“看着点路,别踩到脏东西。” 话音未落,她垂在身侧的右手食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噗!噗!噗!”
三道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那三个散修脸上的狞笑还僵在脸上,只觉得膝盖处骤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剧痛和麻痹!低头一看,三人的膝盖外侧各多了一个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针孔,一丝冰寒瞬间蔓延开,整条腿瞬间失去了知觉!
“啊——我的腿!”三人噗通噗通接连跪倒在地,砍刀脱手,抱着麻痹剧痛的腿哀嚎翻滚。
梅知忆莲步轻移,仿佛只是绕过了几块碍眼的石头,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风少正紧随其后,在经过那刀疤脸时,那壮汉惊恐地抬头,对上风少正冰冷的眼神,竟吓得浑身一哆嗦,连滚带爬地往后缩。
第二波挑衅者,是在一处溪流拐角遇到的。这次是五个穿着统一灰色劲装的汉子,似乎是某个小家族的队伍,气息都在炼体四阶左右。他们刚围杀了一头青狼,正剖取心脏。看到风少正和梅知忆,特别是注意到风少正手中的皮囊时,领头的中年汉子眼中精光一闪。
“朋友,收获不错啊。”中年汉子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带着人隐隐形成包围之势,“看你们也累了,不如行个方便,把东西留下,我们放你们过去,如何?省得动手伤了和气。” 他着重强调了“和气”二字,威胁意味十足。
梅知忆这次甚至懒得动手。她只是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中年汉子,一股无形的、冰冷彻骨的精神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过去!这威压并不霸道,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漠然。
那中年汉子脸上的假笑瞬间凝固,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额头冷汗瞬间渗出!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来自九幽的寒冰巨兽盯上了,连血液都快要冻结!他身后的四人更是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握着兵器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滚。” 梅知忆只冷冷吐出一个字。
“是……是是是!打扰了!我们这就滚!”中年汉子如蒙大赦,声音都变了调,带着手下连滚带爬地让开道路,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另一侧的密林,连刚拿到手的狼心都差点掉了。
类似的情景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又发生了两三次。每一次挑衅者都被梅知忆以雷霆手段轻松解决。
她的出手干净利落,甚至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优雅和漠视。而风少正,除了第一次试图动手被阻止外,其余时间都只是跟在后面,沉默地赶路,面色苍白,气息不稳。
这些场景,被沿途其他提心吊胆赶路、或躲在暗处观察的竞争者看在眼里。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在混乱的归途人群中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有个穿紫衣服的娘们,凶得很!谁惹她谁倒霉!”
“可不是!刚才我看到灰狼帮那三个狠人,想抢他们,结果连人家衣角都没碰到,就跪地上嚎了!”
“最绝的是那个小白脸!啧啧,全程就跟在后面,屁都不敢放一个,全靠那女人护着!”
“嘿,可不是抱上大腿了么?两颗狼心,我看都是那女人弄来的,他也就是个拎包的!”
“真是走了狗屎运!长得俊就是好啊,往那儿一站就有女人护着过关!”
“什么俊?我看是废物!脸色白得跟鬼一样,怕是昨晚就被掏空了!”
这些议论声或高或低,或远或近,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不断钻进风少正的耳朵里。“小白脸”、“抱大腿”、“废物”、“被女人护着”……每一个词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他心上。他紧抿着唇,下颌绷出坚硬的线条。胸膛中那股憋屈和屈辱如同沸腾的岩浆,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比身体的伤痛更甚百倍!他从未如此渴望力量,渴望证明自己。
而走在前面的梅知忆,自然也听到了那些窃窃私语。她甚至看到风少正紧绷的侧脸和紧握的拳头。她脚步未停,只是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清冷声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调侃道:
“听到了?抱紧点,债主的大腿可不是谁都能抱的。”她甚至故意放慢了半步,让风少正几乎与她并肩。
风少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最终只化为一声沉闷而急促的喘息。梅知忆却已转回头去,仿佛刚才那句诛心之言只是随口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