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因为我小儿媳阮玲!”
林老太叹了口气,“她怀了孕,反应大得很,吃啥吐啥,粥喝两口都得吐出来,人都瘦了一圈,我们一家人都急得睡不着觉。
上次我去上林村看你,你塞给我两瓶草莓酱,说自己做的,甜口开胃。
回来我给阮玲抹在馒头上,你猜咋着?她居然吃下去大半个,没吐!”
“后来每天早上都就着草莓酱吃点东西,慢慢胃口就开了,现在能喝碗小米粥,还能吃点青菜了。”
林老太越说越高兴,“阮玲还说呢,等身子再好点,就跟我去村里找你,学学咋熬草莓酱,说别人做不出你那味。”
“这都是小事,能帮上忙就好。”
陈小满笑笑,“回头我再给您拿点,让阮玲慢慢吃。熬酱也不难,等她方便了,我教她咋弄。”
林老太连忙摆手:“可别再让你破费了!你能来看看我,我就高兴得很了。
春芽的事,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跟我说,念国在供销社上班,多少能搭把手!”
“行,那我就多谢林姨了!”陈小满爽快的道。
两人又聊了会儿,眼见着日头渐渐升高。
“晌午了,可别走了,就在这儿吃饭!”林老太拉着陈小满的手不肯放,“阳阳去买了排骨,咱炖排骨,再炒两个青菜,简单吃点。”
陈小满连忙推辞:“林姨,这不合适,太麻烦您了。”
“啥麻烦!”林老太往厨房走,“你跟春芽坐着也是坐着,不如来搭把手,咱娘仨说说话。”
陈小满实在推不过,只好拉着春芽跟过去。
厨房不大,收拾得干净。
林老太洗着排骨,陈小满帮忙切菜,拿起刀却有点手生,切的土豆丝粗细不均。
春芽看了,小声说:“娘,我来切吧。”
她接过刀,手腕轻转,土豆丝立马变得匀整,连林老太都夸:“春芽这手艺,比小满还利索!”春芽低头笑了笑,又熟练地摘起青菜。
没一会儿,院门口传来自行车声,顾念国推着车进来,身后跟着个穿浅蓝衬衫的女人,身形微显,正是阮玲。
“娘,我们回来了。”
顾念国进门就看见厨房的三人,笑着掏出一叠纸,“春芽,这是给你找的学习资料,你这两天多看看,考试会用的上。”
春芽连忙接过来,双手攥着资料,连声道谢:“谢谢顾主任!”
阮玲走上前,声音温柔:“你就是小满和春芽吧?我听娘说起你们。”
她看向陈小满,眼里满是感激,“上次的草莓酱太谢谢你了,不然我这阵子真不知道该怎么熬,现在每天都能吃下东西了。”
“阮玲在医院上班,平时忙得很,这阵子怀了孕才有空回家吃饭。”顾念国笑着补充。
陈小满连忙说:“你太客气了,一点小事而已。你怀着孕,可得好好歇着。”
阮玲拉着春芽的手,轻轻拍了拍:“春芽看着就是个好姑娘,考试肯定能过,以后咱们就是熟人了,常来家里玩。”
说话间,春芽已经把菜炒好端上桌,炖排骨的香气也飘满了屋。
顾晨阳凑到桌前,吸了吸鼻子:“春芽姐做的菜真香!”
林老太笑着盛饭:“快吃吧,尝尝春芽的手艺!”
吃过饭,顾念国夫妻下午还要上班,陈小满也带着春芽告辞。
林老太硬塞给了她两罐麦乳精和两包糕点,反复叮嘱她们有空常来,才把她们送到院门口。
陈小满踩着自行车,车把一拐,路过王桂兰住的院子,春芽好奇的看着她,“妈,我们是要去大姑家吗?”
“嗯,一会儿你不要说话,就看着。”
春芽攥着布包的手指紧了紧,她没听懂妈妈说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妈妈的嘱咐,她都会乖乖的听话,也没有问。
自行车停在王桂兰家院门外,春芽抬眼打量了下这处熟悉的院子。
以前她来大姑家走亲戚,大姑总爱站在这院里,穿着蓝布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会用眼角瞟着她们。
指节叩在木门上,“咚咚咚”的声响在安静的午后格外清晰。
没过多久,门内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露出的人让春芽都跟着愣了愣——那是大姑吗?
头发像团乱糟糟的稻草,沾着些灰尘,几缕碎发贴在油腻的额头上。
她眼底的乌青重得像涂了墨,眼下的皮肤松弛地耷拉着,最扎眼的是她的脸,
左半边脸颊高高肿起,还泛着不正常的红,裸露在外的小臂上,几道紫黑的淤青从袖口露出来。
春芽下意识往妈妈身后缩了缩,陈小满看着这样的王桂兰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雀悦:“呦,大姐,你这是咋了?前阵子见你还精神着呢,这才几天,怎么就比我们村的菊花婶还显老了?”
王桂兰本就被家里的事搅得心头冒火,开门看见陈小满更烦,可恶的是陈小满还讽刺她老,瞬间火气更“噌”地往上窜,嘴角都绷得发颤,眼看就要发作。
可就在这时,一声怯生生的“大姑”飘进耳朵,她猛地抬头,看见躲在陈小满身后的春芽,瞬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底的烦躁全被狂喜取代,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春芽!我的好侄女,是你来了!”
她一把推开陈小满伸过来的手,三步并作两步抓住春芽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春芽皱了皱眉。
王桂兰却浑然不觉,拉着她就往院里拽,脸上堆着从未有过的热络笑容:“快进来,外面风大!大姑这阵子天天想你,就盼着你能来呢!”
春芽被她拉得一个趔趄,手里的布包差点掉在地上,陈小满在后面稳稳托了一把,才跟着施施然进了院。
院子里比以前乱多了,墙角堆着没洗的衣服,晾衣绳上的布衫歪歪扭扭挂着,还滴着水,连平时擦得发亮的石磨,都蒙了层灰。
进了屋,一股混杂着饭菜味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堂屋里的桌子没收拾,上面摆着一碟干巴巴的咸菜,两只豁了口的粗瓷碗里,还剩着小半碗凉透的杂粮粥。
而桌子旁的板凳上,坐着个高大的男人,他穿着件不合身的蓝布褂子,领口敞着,露出结实的胸膛,正捧着个白面馒头大口啃着,馒头渣子掉了一衣襟。
听见有人进来,他抬起头,嘴里还塞着馒头,含糊地“嘿嘿”笑起来,眼睛直勾勾盯着春芽,嘟囔着:“媳妇……嘿嘿,媳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