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来人!容妃娘娘赏赐!
这消息如同平地惊雷,在刚刚因施药善举而稍显平复的汀兰水榭内再次炸响。小芸和挽星脸上瞬间血色褪尽,眼中充满了惊惧。容妃,二皇子楚凌宸的生母,在后宫中以手段凌厉、心思缜密着称,她在此刻突然赏赐,绝非善意!
苏挽月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萧煜的警告言犹在耳,容妃的“关注”果然来了,而且来得如此迅速、如此直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来的是何人?现在何处?”
“回小姐,是位面生的嬷嬷,看着颇有体面,带着两个小太监抬着箱子,现在正在前院花厅等候,由管家陪着。”小芸急声道。
不能慌,越是此时越不能慌。苏挽月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襟发髻,确保仪容端庄无损。“挽星,你随我去前院。小芸,你留在水榭,看好门户。”她必须亲自去面对,躲是躲不掉的。
带着挽星,苏挽月步履沉稳地来到前院花厅。只见花厅内,一位身着藏青色宫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的中年嬷嬷正端坐在客位,手边放着茶盏却未动,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她身后站着两名低眉顺眼的小太监,脚下放着两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箱子。苏府管家陪站在一旁,神色恭敬中带着几分紧张。
见到苏挽月进来,那嬷嬷立刻起身,脸上挤出一抹程式化的笑容,微微屈膝:“老奴奉容妃娘娘之命,特来给苏四小姐送赏。娘娘听闻四小姐仁心蕙质,今日在京郊施药济贫,善举可嘉,特赐下些小玩意儿,以资鼓励。”
话说得冠冕堂皇,挑不出错处。苏挽月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丝毫不显,依足礼数深深一福:“臣女苏挽月,叩谢容妃娘娘天恩!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礼毕起身,态度恭谨无比,“劳烦嬷嬷辛苦走这一趟,臣女惶恐。”
那嬷嬷打量着苏挽月,见她年纪虽轻,但举止有度,应对得体,在自己刻意营造的压力下竟无半分怯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她笑了笑,笑容却未达眼底:“四小姐不必多礼。娘娘说了,四小姐是难得的妙人儿,不仅妆品制得好,心地更是善良。这不,特意挑了些宫里新进的贡缎和首饰,给四小姐添妆。”
说着,她示意小太监打开箱子。第一个箱子里是流光溢彩的各式锦缎、云缎,颜色鲜艳,质地精美,确是上品。第二个箱子打开,更是珠光宝气,里面是一套赤金镶红宝石头面,一对水色极佳的翡翠玉镯,还有几支点翠金钗,件件价值不菲,尤其是那套头面,竟与那日柳如烟呈给贵妃的颇有几分相似,但做工更为精湛,宝石更大更亮!
这赏赐,太重了!重到不合常理!远远超过了贵妃那对珠花和银丝炭的分量。苏挽月的心沉了下去,容妃这是把她放在火上烤!如此厚赏,传扬出去,外人会如何想?一个庶女,得皇子青睐已是惹眼,如今连皇子生母都如此厚赏,那些关于她“狐媚”、“攀附”的流言恐怕会瞬间甚嚣尘上!这根本不是赏赐,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那嬷嬷仔细观察着苏挽月的反应,见她先是惊讶,随即秀眉微蹙,露出惶恐不安之色,心中冷笑,面上却道:“四小姐可是觉得赏赐太重?娘娘说了,你当得起。只望你日后继续保持这份仁善之心,莫要辜负了娘娘的期望才好。”这话听着是勉励,实则暗含警告:收了礼,就要识趣,就要按容妃的规矩来。
苏挽月脑中飞速运转,这礼绝不能安然收下!但直接拒绝就是忤逆,后果更严重。必须想个两全之策。她忽然灵机一动,脸上露出既感激又无比为难的神色,再次深深福礼:“娘娘厚爱,挽月感激涕零,如此重赏,臣女……臣女实在愧不敢当!”
那嬷嬷脸色一沉:“哦?四小姐是要推拒娘娘的赏赐?”
“嬷嬷明鉴!”苏挽月语气恳切,带着一丝惶恐,“非是臣女不愿,实是不敢!臣女年幼德薄,今日些许微末善举,不过是尽本分,岂敢贪天之功?娘娘赏赐如此厚重,若臣女坦然受之,恐惹物议,非但不能为娘娘增光,反恐有损娘娘清誉。且……”她顿了顿,声音压低,显得更为真诚,“昨日贵妃娘娘刚有赏赐,今日容妃娘娘又赐下重礼,臣女一介微末,实在于心难安,恐招致无妄之灾啊!还请嬷嬷体谅臣女苦衷,回禀娘娘,臣女叩谢天恩,但赏赐……万望娘娘收回,或……或转赐给更需要之人,比如京中善堂,方能彰显娘娘母仪天下、泽被苍生之德!”
她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首先表明自己不是不愿,而是“不敢”,因为赏赐太重,怕引来非议,反而连累容妃名声(将容妃也拉下水)。其次,点出昨日刚受贵妃赏赐,今日再受容妃重礼,容易引起后宫不必要的猜忌(暗示容妃此举可能不妥)。最后,提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将赏赐转赠善堂,既成全了容妃的“仁德”之名,又化解了自己的危机。
那嬷嬷听完,脸上的假笑彻底维持不住了,眼神变得阴鸷。她没想到苏挽月如此刁滑,竟能找出这般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推拒,而且句句在理,让她难以反驳!若强行逼迫,倒显得容妃娘娘强人所难,不体恤臣下了。
她死死盯着苏挽月,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四小姐……真是思虑周全啊!既然如此,老奴便如实回禀娘娘便是!”她语气中的寒意,几乎能将人冻僵。
“多谢嬷嬷体谅!”苏挽月仿佛听不出她的怒气,依旧恭敬万分,“挽月恭送嬷嬷。”
那嬷嬷冷哼一声,不再多言,铁青着脸带着小太监和那两箱“厚礼”拂袖而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苏挽月才感觉双腿有些发软,后背已被冷汗湿透。挽星连忙上前扶住她,眼中满是敬佩与后怕:“小姐,您刚才真是太险了……”
“险中求存罢了。”苏挽月缓了口气,低声道。她知道,此举虽暂时化解了眼前的危机,但也彻底得罪了容妃。往后的路,将更加艰难。
然而,祸不单行。容妃的人刚走不到一个时辰,顾清风便满头大汗地匆匆赶来,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十倍!
“小姐!大事不好!”他甚至连礼都顾不上行,急声道,“周文博的‘云裳阁’……今日一早,突然宣布推出‘玉肌露’和‘凝脂膏’,无论是名字、功效宣传还是包装,都与我们‘霓裳’的‘雪肌露’、‘玉容凝脂’极其相似!价格却低了将近三成!而且……而且他们不知从何处得到了贵妃娘娘夸赞‘霓裳’的消息,大肆宣扬,说他们的产品才是真正得到宫廷认可的‘正宗’!现在我们的铺子门前,围满了质疑的顾客和看热闹的人!”
苏挽月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楚凌宸和周文博的反击,竟然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仿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打着“正宗”旗号、有备而来的山寨和舆论打压!这是要彻底混淆视听,抢夺市场,将“霓裳”置于死地!
“还有……”顾清风的声音带着绝望,“我们派往江南采购药材的人刚传回消息,林家……林家明确拒绝与我们合作,并且放出话来,谁敢卖药材给‘霓裳’,就是与林家为敌!我们在京畿周边能找到的替代药材,品质参差不齐,根本达不到要求!小姐,我们的原料……真的要断了!”
内忧外患,同时爆发!容妃的刁难刚过,商业上的致命打击接踵而至!苏挽月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向她压来。
就在这绝望之际,挽星忽然从外面快步进来,手中拿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函,低声道:“小姐,刚才有个小乞丐塞给门房这封信,指名要交给您。”
苏挽月强撑着接过信,拆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北地药材三日可抵京,暂解燃眉。仿品之事,可寻京西‘巧手张’,其人善仿古画,亦精鉴伪。”字迹挺拔熟悉,是萧煜!
雪中送炭!真正的雪中送炭!苏挽月握着这封信,仿佛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几乎要落下泪来。萧煜不仅在关键时刻提供了实质性的帮助(北地药材),更指点了破局的关键(鉴伪高手)!
她深吸一口气,将信纸紧紧攥在手心,眼中重新燃起熊熊斗志。绝境之中,希望虽微,但未断绝!
“顾先生!”她声音沙哑却坚定,“立刻去京西寻找‘巧手张’,不惜代价请他来!挽星,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去铺子前面,会一会那些‘质疑’的顾客!”
风雨如晦,但她已无路可退,唯有迎难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