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
当这充满了无尽的期盼和，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的最后质问从老石那剧烈颤抖的粗犷的嘴唇里吐出来的时候。
整个充满了浓烈机油味的十三号机库，那本已因为那充满了阴谋和杀意的惊天秘闻而变得冰冷刺骨的诡异气氛。
瞬间，就凝固了。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冰冷的令人窒息的，荒诞气息！
林枫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彻底被自己给一步步地逼到了崩溃边缘的，骄傲的倔强的老兵。
看着他那充满了血丝和不敢置信的浑浊的老眼里那一闪而过的，如同流星般璀璨的希望之火。
他的心中，那片早已坚硬如铁的冰冷的湖面也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知道。
自己刚才那，一句充满了试探意味的轻声呼唤。
已经彻底击溃了，这个男人那早已被无尽的悲伤和悔恨所填满的坚固的心防。
他，也知道。
自己现在只需要再，轻轻地推一把。
就能将这个除了飞机和发动机，就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的疯子“老石”给彻底收服！
让他从今往后对自己，死心塌地！
但是。
他，犹豫了。
因为，他不知道。
将这个无辜的善良的老伙计，再一次拖进自己那充满了未知和危险的复仇的漩涡里。
到底是对，还是错。
前世他就是因为太过信任自己太过相信自己那天下无双的，飞行技术。
才会在最后那场充满了阴谋和背叛的，绝密的极限试-飞任务中。
连累了他整个，地勤小组的兄弟！
让他们跟着自己一起在那万米高空之上化作了一团，璀璨的悲壮的烟火！
这份，血的教训！
这份足以让他，午夜梦回都痛不欲生的沉重的愧疚！
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我”
林枫，张了张嘴。
他，想否认。
想告诉他，自己只是在跟他开一个恶劣的玩笑。
然而。
当他的目光触及到老石那充满了期盼和最后一丝，希望的浑浊的眼神时。
他那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不忍心。
他不忍心将这个已经将自己，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可怜的老兵那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之火给亲手掐灭。
“唉”
他，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罢了。
——既然命运让我们在这一世，重逢。
——那，或许就是天意。
——是上天给我一个弥-补前世遗憾的，机会！
——老石！
——前世我没能，护住你！
——这一世！
——我林枫，在此立誓！
——哪怕是，与整个世界为敌！
——我也定要护你，一世周全！
想到这里。
林枫那本已有些犹豫和动摇的眼神瞬间，就重新变得无比的坚定和锐利！
他，缓缓地伸出手。
轻轻地按在了那个早已失魂落魄彻底陷入了自我怀疑和癫狂状态的老兵的，肩膀上。
他，没有直接承认自己的身份。
因为，那太过惊世骇俗。
他只是缓缓地，蹲下了身。
他的目光平静地与老石那，充满了血丝和不敢置信的浑浊的眼睛对视着。
然后。
他缓缓地勾起了，自己的嘴角。
露出了一抹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看懂的充满了戏谑玩味，和一丝久别重逢的复杂的笑容。
那，笑容！
那，眼神！
那该死的熟悉的仿佛能将整个世界都不放在眼里的嚣张的混账的，味道！
轰——！！！
瞬间！
就如同一道，跨越了生死和时空的九天玄雷！
狠狠地就劈在了老石那早已，被无尽的震惊和骇然所占据的天灵盖上！
将他那早已混乱不堪的大脑，给劈得外焦里嫩！
他，整个人都傻了。
他就那样，呆呆地张着嘴。
用一种看活见鬼一般的不敢置信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脸上带着淡淡的玩味笑容的少年！
大脑，一片空白！
思维，彻底停滞！
像！
太像了！
这，眼神！
这该死的，欠揍的笑容！
简直就和那个两年前在他面前嬉皮笑脸地说出“老石放心飞出了事算我的”的，王八蛋小子！
——一模一样！
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荒诞和足以将他整个灵魂都彻底颠覆的恐怖的海啸！
瞬间就将他那早已，被无尽的悲伤和悔恨所填满的坚固的心防给彻底冲垮了！
“队队长”
他的嘴唇，哆嗦着。
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再也没有机会叫出口的充满了无尽的思念和不敢置信的字！
然而。
林枫，却只是笑了笑。
他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食指。
轻轻地竖在了，自己的嘴唇上。
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
他，缓缓地站起了身。
在老石那充满了激动和，热泪盈眶的复杂的目光注视下。
缓缓地，转过了身。
向着机库的深处那间只属于他这个“王牌”的，专属休息室走了过去。
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的话语。
“老石。”
“还愣着干什么？”
“——过来给我，泡杯茶。”
“我，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