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烙印在瞳孔深处的星纹,不再是静止的图腾,而是化作了一个微缩的旋涡,开始缓缓转动。
剧痛,毫无征兆地爆发。
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从眼球最深处刺出,贯穿颅骨,直抵识海。
齐书沅闷哼一声,整个人从床上弹起,左手死死捂住眼睛,指缝间却无法阻挡那阵阵撕裂灵魂的痛楚。
这并非单纯的物理疼痛,更像是一种信息流的暴力灌输,要将她的神识搅成碎片。
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袍,她蜷缩在床边,牙关紧咬,视野在黑暗与金星乱冒间疯狂切换。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足以让钢铁意志崩溃的剧痛才如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阵阵空洞的余波。
她大口喘着气,扶着床头柜勉强站稳。
左眼依旧酸涩胀痛,但已能勉强视物。
视线下意识地落向身后的床单,瞳孔骤然收缩。
原本平整洁白的天鹅绒床单上,竟出现了一道道深刻而复杂的划痕,像是被某种利器无意识地刻画而成。
那是一组由无数微小符号构成的螺旋嵌套符环,层层叠叠,繁复至极,散发着一种古老而森然的气息。
结构无比陌生,但那股律动,却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
“小舟,扫描床单痕迹,建立三维模型。”她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
一道柔和的蓝光从天花板射下,精准地覆盖住那片符环。
“扫描完成,模型构建中……数据比对开始。”智能管家小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比对结果已出:该符环的能量脉冲频率,与您在三日前向轨道星阵发送的‘道生一’加密信息包频率完全一致。警报:检测到相位逆转一百八十度。”
相位逆转?
齐书沅心头一震。
那不是发送,而是……接收?
或者说,是回响?
就在这时,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身白色研究服的薇拉快步走了进来,神情严肃。
“收到你的生命体征异常警报。律眼反噬?”
她快步上前,指尖亮起淡绿色的光芒,轻轻点在齐书沅的太阳穴上。
一串复杂的数据流瞬间在薇拉的战术目镜上刷过。
她越看,眉头便皱得越紧。
“情况不对。”薇拉收回手,脸色凝重得可怕,“反噬数据曲线很平稳,这股疼痛并非源自律眼本身。小舟,调出书沅的神经通路监测记录。”
新的数据流展开,薇拉的脸色彻底变了。
“我的天……书沅,你的神经通路……正在被某种具备高度规律性的信号重塑。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用外力,强制重写你的大脑。”
重写大脑!
齐书沅的呼吸一滞,猛地想起一件事。
她冲到书桌前,从一个被层层禁制包裹的暗格中,取出了那枚从古井中带回的石片残页。
她催动左眼的律眼,再次审视石片边缘那些模糊的铭文。
这一次,异变陡生。
那些原本静止的古老符号,竟像是被赋予了生命,随着她心跳的节律,开始在她的视野中缓缓旋转、分离、重组。
最终,所有符号脱离了石片,在空中拼合成一个流光溢彩的动态符阵模型。
那结构,那律动,赫然与她梦中青铜巨殿中央那个模糊身影所描绘的阵法,以及床单上的划痕,完全相同!
“嗡……”
一丝若有若无的黑雾从她的左眼中弥漫而出,在她面前凝聚成影瞳模糊的轮廓。
那低沉的、仿佛来自亘古虚无的低语再次响起:“你不是第一个看见这个阵的人……但你是第一个,能‘接住’它的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
齐书沅猛然醒悟。
那些反复出现的梦境,根本不是什么被动的信息接收,而是深藏在她血脉与灵魂中的某个古老系统,在一次次地尝试与她建立连接,试图唤醒那沉睡已久的最高“操作权限”!
她必须验证这个猜想。
“薇拉,帮我护法。”齐书沅目光决然,“我要再进一次那个梦。”
地下练功房内,四方角落皆布下了散发着柔光的“静神结界”,确保任何神识波动都无法外泄。
齐书沅盘膝坐于中央,双手结印,以四个逆向符锚稳定住自己的神识,防止在深度回溯中迷失。
她没有被动等待,而是主动引导着意识,以那枚动态符阵为坐标,沉入梦境深处。
依旧是那座宏伟的青铜巨殿,依旧是那九根撑天石柱,以及中央那个正在描绘符阵的模糊身影。
但这一次,齐书沅不再是旁观者。
她没有去临摹笔迹,而是调动起自己元婴期的磅礴神识,将其化作无形的刻刀,同时将《渡厄经》的心法奥义,如奔腾的江河般,狠狠注入了那个正在成型的符阵轨迹之中!
刹那间,整个梦境世界剧烈扭曲!
青铜巨殿的光影如同沸水般翻滚,九根死寂的石柱自下而上,逐一亮起了贯穿天地的光芒。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共鸣感从现实世界传来,仿佛穿透了无尽的空间——井底那七具神秘的星纹棺,同时发出了剧烈的震颤!
“咔嚓——”
其中一具棺盖上,裂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缝隙。
一声极轻、极古老的叹息,跨越时空,直接在齐书沅的识海中响起。
“啊!”
齐书沅猛然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紧握的掌心里,那枚贴身玉佩已经湿滑冰凉。
她剧烈地喘息着,但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因为,在她的识海最深处,赫然多出了一道全新的符文序列。
它无比复杂,却又无比清晰,其结构完美地融合了修仙体系的真言与这个世界魔法文明的基码,仿佛是一种凌驾于两者之上的“原初语言”!
“成功了!”薇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她立刻协助齐书沅构建了一个高精度的模拟环境,测试这枚新符文的效能。
当齐书沅将一丝能量按照新的序列结构注入实验室的魔力场时,异象骤生!
周围的空气仿佛活了过来,瞬间凝结成无数半透明的符文线条,这些线条竟无需任何引导,自发地开始编织、交错,眨眼间便构成了一面复杂的复合式护盾。
“防御效率评估……超过同级固化魔法阵百分之三百七十!”薇拉看着数据,倒吸一口凉气。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警报,”小舟的声音突然响起,“捕捉到一段来自轨道星阵的微弱反馈信号,正在尝试破译……破译完成。内容为单一数字,正在高频率重复:‘9’。”
齐书沅还没来得及深思这个数字的含义,练功房的警报灯突然无声地闪烁了一下,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穿透结界,出现在两人面前。
是艾尔维斯,他脸色苍白,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急切。
“快走!”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守秘会已经锁定了你近期所有的脑波异常波动,刚刚通过了最高决议,判定‘律眼宿主进入觉醒末期’,准备立刻启动‘断链协议’!他们的目标是……即刻清除第九节点!”
齐书沅的心脏猛地一沉。第九节点……数字“9”……
她缓缓坐回结界中央,无视了艾尔维斯的催促,指尖轻轻触碰着自己左眼那枚已经不再疼痛,却仿佛与血肉彻底相融的星纹裂痕。
她抬起头,目光穿透物质,仿佛在与虚空中的影瞳对话,低声问道:“他们要斩断的,到底是什么?”
黑雾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最终,那亘古的低语吐出了一句令齐书沅灵魂颤栗的话。
“是回归之路。”
回归之路……
齐书沅闭上了双眼。
她没有逃跑,也没有惊慌,而是将那道新得到的“原初语言”符文,缓缓沉入自己识海的熔炉之中。
心念一动,引爆它。
那一瞬间,比清晨时分剧烈百倍的疼痛轰然炸开,但她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近乎疯狂的笑意。
因为,在那剧痛的尽头,她“看”到了一条路。
一条由亿万符文线条交织而成的璀璨光路,从她的左眼瞳孔深处悍然出发,无视一切物理法则,贯穿了层层空间,笔直地射向了星穹之上那座庞大而冰冷的轨道星阵核心。
而这条路,正以她的神识为薪柴,以她的灵魂为道标,缓慢而坚定地,燃烧着,向前延伸。
在那光路的终点,某个横亘于星系之上、沉寂了无数纪元的古老网络,被这突如其来的信号悍然触动。
一双无形的巨眼,似乎正从深沉的睡梦中,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