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煞的怒吼还在空中翻滚，张小凡却已将伤心花贴在胸前。那朵殷红的小花微微颤动，仿佛回应着他心跳的节奏。
他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陆雪琪的气息就在身后半步。她的剑意未散，像一道清冷的屏障，护着他们最后的退路。
“走！”张小凡低喝一声，转身抓起祭坛碎片。
那是一块刻满星纹的青石残片，边缘焦黑，是昨夜静室中从幻月洞府深处带出的遗物。此刻它在掌心发烫，与远处血阵之间隐隐有丝线般的光流牵连。
陆雪琪一步上前，指尖轻点石面。她闭了闭眼，再睁时眸中已有微光流转——那是剑心通明的征兆。她以剑意为引，顺着那几缕星辉探去，片刻后睁开眼：“破绽在东南角，三息之后会现空隙。”
张小凡点头，五指猛然收紧。混沌之力自丹田涌上，佛光、魔气、道韵在他经脉中奔腾交汇，最终汇于掌心。祭坛碎片上的星纹骤然亮起，如沉睡千年的图腾被唤醒。
血煞双目赤红，背后修罗虚影咆哮着举起巨戟。怨魂洪流如潮水般扑来，地面裂开无数口子，黑雾从中喷涌而出。
“想逃？”他的声音像是从地底刮出的风，“你们踏进这里的那一刻，命就已被钉死！”
话音未落，一道剑气横斩而至。不是陆雪琪出手，而是林惊羽留下的剑意残痕突然爆发——那是在力煞陨落后残留于空气中的锋芒，此刻竟因天地震荡而自行激活。
怨魂屏障应声裂开一道口子。
就是现在！
两人同时发力，祭坛碎片脱手飞出。它划过长空，拖曳着五色光尾，如同坠落的星辰。
“不——！”血煞怒吼，抬手欲召血矛拦截。
可迟了。
碎片精准落入血阵核心。刹那间，整座血阵剧烈震颤。那些由鲜血绘成的符文开始扭曲、崩解，而祭坛碎片上的星辉阵图则急速扩张，宛如一张古老的地图在虚空铺展。
轰！
一声巨响撕裂天际。战场尽头，一道横贯苍穹的裂隙猛然炸开。不同于幽冥裂隙的漆黑死寂，这道缝隙透出淡淡的银白光芒，其间隐约可见流动的星河轮廓。
“是归路！”陆雪琪声音微颤。
可还没等他们松口气，异变陡生。
裂隙边缘开始剧烈收缩，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拉扯。与此同时，血阵残余的血丝疯狂缠绕祭坛碎片，试图将其拖入地底炼化。
“两界法则不容外力干涉。”张小凡咬牙，“它撑不了多久。”
“那就快！”陆雪琪一把抓住他手腕，就要往前冲。
可就在这时，背后劲风袭来。
血煞凝聚全身精血，化作一杆血矛，直刺张小凡后心。速度快得几乎无法反应。
张小凡本能侧身，肩伤处顿时撕裂开来，鲜血狂涌。他踉跄一步，眼看要倒下。
就在此刻，胸口合欢铃猛地一烫。
一道极淡的绿光自铃中溢出，在他背后凝成薄薄一层光膜。血矛撞上光膜，发出“嗤”的一声，虽未完全挡住，却偏了寸许，擦着肋骨掠过。
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没停下。
“走！”他反手推开陆雪琪，“别管我！”
“我不走。”她声音很轻，却坚定得不容反驳。
下一瞬，她已横剑挡在他身前。天琊剑鸣动，三道剑弧交错而出，封住血煞追击路线。她没有回头，只低声说：“你忘了答应平儿的事？”
张小凡怔了一下。
是啊，他还答应过儿子，要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他深吸一口气，忍住眩晕，重新站直身体。
“好，一起走。”
两人并肩而立，朝那道正在闭合的裂隙狂奔而去。
身后，血煞发出最后一声嘶吼，整个身躯炸成漫天血雾。他的意识似乎还想挣扎，却被星辉阵图的力量彻底吞噬，连灰烬都没留下。
可真正的威胁还未结束。
虚空深处，幽罗的声音缓缓响起：“此界已判死刑，无人可逃。”
无形威压降临，空气变得粘稠，连呼吸都像在吞沙砾。他们的脚步不由一滞。
裂隙又缩小了一圈。
“再快些！”张小凡吼道。
陆雪琪全力催动剑心通明，牵引着他向前跃去。她的脸色苍白，显然也到了极限。
就在他们即将触碰到裂隙边缘时，空间忽然塌陷半寸。那道银白缝隙瞬间缩窄近半，眼看就要彻底合拢。
千钧一发之际，张小凡猛地停下脚步。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伤心花。
花瓣依旧鲜红，仿佛从未凋零。
他轻轻一笑，抬手将花抛向乱流：“这朵花……我替你带回人间。”
花影融入星辉的刹那，裂隙竟微微一震，原本急促收拢的速度竟缓了一瞬。
够了。
两人同时跃起。
身影刚没入光流，四周景象骤变。电光与黑焰交织成网，耳边传来低语——
“小凡……留下来陪我……”
是碧瑶的声音。
张小凡心头一颤，脚步不由慢了下来。眼前浮现出她在滴血洞前倒下的画面，唇角含笑，眼中无悔。
可紧接着，他又听见平儿的声音：“爹，娘说你要回来了……”
他闭上眼，不再看那些幻象。
只要掌心还有温度，他就知道她还在身边。
陆雪琪察觉到他的迟疑，忽然反握紧他的手，声音清冽如泉：“一起回家。”
那一瞬，所有迷障如冰雪消融。
他们并肩迈步，冲向那一线光明。
裂隙在身后轰然闭合，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最后传来的，是幽罗冰冷的宣判：“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可他们已听不清了。
光流裹挟着两人疾驰而行，时空仿佛被拉成一条细线。张小凡只觉身体被撕扯着，意识渐渐模糊。
但他仍紧紧攥着那只手。
他知道，只要不松开，就能回去。
前方银光越来越盛，隐约能看到一片竹林摇曳，屋檐飞翘。
那是大竹峰。
忽然，陆雪琪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他猛地睁眼。
她的指尖正一点点变得透明，像是被什么力量缓慢剥离。
“雪琪？”他喊了一声。
她看向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下一瞬，一道黑影从光流深处扑出，直扑她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