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凡只觉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血管中游走。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低头查看,只见那道黑丝正顺着噬魂棒,如活物般缠绕而上,血肉间游走,带出一道道细密裂痕。他喉头一滚,将涌至唇边的血强行咽下,五指死扣棒身,指节泛白,筋脉暴起。佛力自丹田逆行而上,与那黑气在经脉中对冲,如刀割火灼,痛得他额角青筋跳动。他不敢松手,不敢低头,只将目光死死钉在裂隙之上。光柱未散,封印尚存一线,可他知道,这已是强弩之末。
陆雪琪靠在石壁,镇魂符边缘焦黑卷曲,微光摇曳,如风中残烛。她指尖轻颤,想抬手触那符纸,却被一股反噬之力震得神识一荡,唇角渗出血丝。她咬牙,强行稳住心神,望向张小凡背影。那道伤口已裂至肩胛,血浸透衣袍,黑丝自血肉中钻出,如蛛网蔓延。她想开口,喉咙却像被砂石堵住,只挤出一声低哑的:“符……要尽了。”
张小凡微微转头,瞥了一眼陆雪琪额间焦黑的镇魂符,心中一紧,暗自焦急。但此刻他不敢有丝毫分心,只能咬着牙,继续与体内的黑气对抗。话音未落,裂隙深处再起闷响,黑雾翻涌,如潮水般拍打光柱。封印阵纹又裂一道,幽蓝缝隙微微扩张,一股阴寒之力自内冲出,直扑高台。他猛然将噬魂棒一斜,光柱自贯穿之势转为环形流转,如盾横立,将黑雾挡于外。这一变,耗力更甚,他膝盖一软,几乎跪倒,全凭棒身撑地,才未倒下。
陆雪琪瞳孔微缩。她看得分明——他不是在压制裂隙,是在保命。以残存之力,将主动攻伐转为被动防御,只为多撑一刻。她想笑,却牵动伤势,只觉胸口如压巨石。她望着他背影,那道伤口不断渗血,黑丝已攀至肘弯,佛光与黑气在他手臂上交缠,每一丝气流的冲击都让他感觉像被重锤击打,手臂几近麻木。
耳边忽有声,轻如叹息,却又清晰入骨。
“小凡……救我……”
是碧瑶的声音。
他浑身一震,眼前骤然浮现那日万毒窟中,她挡在身前,血染白衣,唇角却带笑。可那笑未尽,又化作冷厉:“杀我……杀我……”两声重叠,如刀剜心。他咬牙,额上冷汗滚落,滴在棒身,瞬间被黑气吞噬。他不敢回头,不敢应声,只将佛力再提一分,光盾微颤,却未溃。
陆雪琪察觉异样。他握棒的手在抖,不是因力竭,而是因失控。噬魂棒黑气翻腾,竟缓缓转向,棒首微偏,直指她所在。她心头一紧,天琊剑在膝上轻鸣,剑身裂纹隐隐发烫。她想抬手,却知神识将溃,再动剑,便是自毁。
她盯着那棒尖,冷声道:“你若敢动,我便毁它。”
张小凡浑身一震,眼中黑气翻涌,似有魔性欲夺主。他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猛然将噬魂棒抽出,反手插入左肩。血光迸现,他痛得仰头,却未松手。棒身深深嵌入血肉,黑气被血肉镇压,一时不得出。他喘息如风箱,冷汗浸透发丝,低吼道:“若我……失控……毁棒!”
陆雪琪心头剧震。
他竟以血肉为牢,镇压魔兵。那一插,不止伤身,更是在斩断退路。她望着他,那双曾温润如水的眼,此刻布满血丝,瞳孔深处黑气翻腾,仅存一丝清明,死死撑着。
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玄火鉴,塞入她手中。那鉴微温,映得她掌心发烫。他声音几不可闻:“护……平儿……”
她握紧玄火鉴,指节发白。他竟在此刻,托付血脉。她想骂他疯了,想问他为何总将生死置之度外,可话到嘴边,只化作一声哽咽。她望着他,那黑气已漫至脖颈,佛光微弱,如风中残烛。他跪地,以棒为柱,以血为祭,只求封印不破,只求她能活。
裂隙深处,黑雾凝而不散,忽而聚成巨爪之形,五指如刃,缓缓探出,直逼光盾。封印阵纹再裂,高台震动,碎石簌簌而落。她知,下一瞬,便是终结。
就在此时,风雪呼啸中,一道身影自裂隙边缘缓步而来。白衣胜雪,足不沾尘,手持一盏幽蓝冰灯,灯焰如星,不摇不灭。他行至高台,未语,只将冰灯轻抬,吹出一口气。
灯焰微晃,蓝光洒落。
黑雾如遇烈阳,嘶鸣退散,巨爪崩解,化作黑烟倒卷回裂隙。封印阵纹震颤片刻,竟缓缓弥合,幽蓝缝隙微缩,不再扩张。高台归寂,唯余风雪呼啸。
张小凡伏地,喘息如雷,黑气缠颈,意识模糊。那向导俯身,自袖中取出一粒雪白药丸,放入他口中。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寒之气顺喉而下,直入经脉,暂压黑气蔓延。他喉头一动,勉强咽下,却仍无法抬头。
向导未看他,只将冰灯置于阵心,蓝光流转,封印暂稳。他低语,声如风过松林:“撑住,援手已在路上。”
话毕,身影渐淡,如雪融于风,转瞬无踪。唯留冰灯幽燃,蓝光映照高台,如寒夜孤星。
陆雪琪握紧玄火鉴,指尖发冷。她望着那冰灯,又望向张小凡。他伏地未起,左肩血流不止,黑丝仍缠臂而上,可那药丸之力,确让黑气暂缓。她想抬手探他鼻息,却觉神识一沉,镇魂符终化灰烬,飘散如雪。
她紧咬下唇,双手紧握成拳,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视死如归的坚定。她缓缓抬手,将玄火鉴贴于张小凡后心,以自身真元引动鉴中火源,助他温养经脉。她知,这一举动,将耗尽她最后气力,可她不能倒。他撑到了此刻,她便不能再退。
张小凡伏地,意识沉浮。药丸之效如寒泉浸骨,暂压魔气,可肩上剧痛、经脉撕裂之感仍如潮涌来。他想开口,却发不出声。忽觉后心一暖,一股温和真元自玄火鉴流入,如春水化冰,缓缓抚过枯竭经脉。他知是她,心头一颤,想让她停下,可喉间只余喘息。
冰灯幽蓝,光晕流转。
裂隙深处,黑雾虽退,却未消散,如蛰伏巨兽,静静等待。高台之上,二人皆伤,一跪一倚,气息微弱,仅凭一线执念维系不倒。风雪自穹顶裂口灌入,吹动残符碎布,如祭幡飘摇。
陆雪琪指尖轻颤,真元渐竭。她望着张小凡,低语:“你说过,不会死。”
他未应,只将手微微抬起,似想触她,却无力落下。
她凝视他眼中最后一丝清明,轻道:“你若食言,我便追到黄泉,亲手取你性命。”
他嘴角微动,似想笑,却只咳出一口血。
冰灯忽闪,蓝光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