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新见他过来,急忙说道:“林波,好久都没见到你,给我看看,你吃得什么?”
“看啥子吗,我家今天炒的茄子,你家做的是什么?”
“我家今天做的糖醋包菜,来,尝尝你家的茄子。”说着杨新把筷子伸到了对方碗里,林波把碗递了过来,说道:“这个你喜欢吗?你家那个糖醋菜我不要,你家什么时候吃肉?”
杨新说道:“很少的,区公所食堂每周三吃肉,我妈有时候去食堂端,要不就是等爸爸回来时,会去买鱼来吃!”
“你现在上新场中学去读书了吗?”
“对呀,我读初中了,怎么没见到你,你应该升高中了吧!”杨新问道。
林波说道:“我大你好几年,你不知道啊,我都初中毕业了,我才不喜欢读书呢,读的我头疼,我也发现了,我们这几个朋友里面,能读进去书的,没几个,你说实话,你喜欢读书吗?”
杨新想想,说道:“我不知道,反正妈妈天天就是叫我们去上学,大家都是这样的!”
林波说道:“是呀,家里人也是要我好好读书,肖伦国和我初中毕业前,我们都说不想读了,所以现在我们就没去上高中,父母也没有勉强,这段时间都在带我到处去找工作,看看让我做什么好!”
“啊!你们都不读了吗?满娃呢?我也好久没看到他了,他也不读了吗?”杨新自从上新场中学后,和满娃,唐本良,朱斌等都好久不见了。
“满娃和你一样大啊,他上了新权小学的初中。”
自从小学毕业分手后,好多的同学都逐渐失去了踪影,比如以前天天在一起玩的唐本良,再也没见到他了!
“唉,那不是肖伦国吗?肖司令,你跑哪里去?”杨新一转头,看到肖伦国朝这边走来,便大叫道。
“你们都在这里啊,我正要找林波呢!”肖伦国走了过来。
“肖司令,什么事啊?你找到工作了?”林波问道。
“街上有个消息,我父母听说川心店那里有一个新建的工厂,在招工,他们想要我去试试!林波,你要不要去,我们一起去看看!”肖伦国说道。
林波抬起头,想了想问道:“是石油局的单位吗?这种单位很翘的,家里没有点关系不好进哟!”
肖伦国说道:“好像不是,像是我们镇上的办的厂,就叫双河什么加工厂,你爸爸认识镇里区公所的人吗?可以去问问!”
林波说道:“我爸爸不认识哪里的人,哎,杨新!你们家不是在区公所食堂搭伙吗?你家里认识里面的人不嘛?”
杨新说道:“我就只认识他们食堂的黄师傅,其他人我也不认识!”
肖伦国急忙说道:“你不认识,可是你妈妈肯定认识啊,你回去问问你妈妈,帮我们打听一下那个厂的情况。”
杨新点点头,说道:“好的,我等会回去就问一下我妈妈,看看她知不知道,有没得人知道那个什么厂的事情。”
肖伦国说道:“是双河机械加工厂!不对,是双河金属机械加工厂,怎么样林波,去不去?看名字就是我们镇上的厂,就在川心店边上,我们去哪里看电影都会路过。”
林波摇摇头:“我不能确定,我爸爸今天刚在联系那个副食品店,他们要我去那里上班。”
林波说的副食品店,就是杨新口里的包子铺,就在银行正对门,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哪一家包子铺,早上人很多,现在已经快到关门时间了,只剩一盏灯,还亮着微弱的灯光,已经没有了客人。
连界场营业所,邱佛佑正在清理文件,营业所终于又来了一个人,是威远支行新调来的,和杨鸣卿搭档,搞出纳,加负责营业所的日常事务,不过这个所的业务一直不正常,有一种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感觉,杨鸣卿今天一大早就去信用社办事去了,镇东头那一家信用社的会计账目有点问题,昨天就来电要他去一趟。
“电报!请签收一下!”门口传来了邮递员的叫声。
“来了,来了,谁的的电报?”邱佛佑叫道。
“杨鸣卿的!”邮递员把自行车靠在边上,手里拿着电报说道。
“那我代签吧,他出门办事去了!”
“可以,可以,快点吧!”邮递员把一封电报递了过来,然后又把本子给邱佛佑说道:“在这里签名,写你的名字就可以了!”
“什么大事啊,还要发电报!”邱佛佑签收后一边往回走,一边把电报拆开看了看,却是西南财经学院发来的,他再一看内容,才发现真的是一件大事,对杨鸣卿而言是一件天大的事也不为过!得!先收好再说,等杨鸣卿回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边杨鸣卿处理完信用社的事,中午前回到了营业所,还没进门,老远就看到老邱站起来在对他挥手,手上还拿着一件什么东西,邱佛佑使劲挥舞着手上的电报纸叫道:“老杨,老杨,你的电报,大事,大喜事啊!”
杨鸣卿急忙跑进去,问道:“怎么啦?什么事?”
邱佛佑把电报递给他说道:“你自己看嘛,你右派平反了!”
杨鸣卿一听,说道:“我不是已经落实政策了吗?这么久了还来一个电报干嘛!”说着打开看了看,发现是西南财经学院发来的,有点奇怪,难道我摘帽,还要他们学校确认一次!
等看完内容,他脑袋嗡的一下,热血上涌,眼睛一黑,差点摔倒,急忙摸索着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紧紧的闭上双眼,心中的滋味难以言表,但是禁不住鼻子一酸,眼泪便流了下来。
“老杨,你怎么啦?怎么啦!大男人怎么还流泪?”邱佛佑急忙给杨鸣卿倒了一杯水,杨鸣卿一把抓住邱佛佑的手,说道:
“是我的学校,我的大学,一个本应该保护我的地方,他开启了我最好的人生!但也是我黑暗人生开始的地方!它来电了,是它把我打成右派,现在它发电报告诉我,他们搞错了,我是冤枉的,搞错了!你说说,我戴着这个帽子二十年了,现在告诉我是搞错了!老邱,你来说说,快告诉我,我。。。是应该是高兴还是悲哀!”
“老杨,你怎么啦,放手啊!”邱佛佑把手甩开,说道:“老杨,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电报,你肯定应该高兴啊,这么大好事,怎么能不高兴啊,老杨,你傻了啊!”
杨鸣卿睁着血红的眼睛说道:“老邱,我很清醒,我不傻,我冤枉,我的二十年啊,最好的青春,谁来还我!一个人有多少个二十年,就因为这个右派的帽子,二十年来我被打入另类,劳改,批斗,扫马路,游街示众,甚至连累孩子不能上学,最后就是一纸电报,说搞错了,我该高兴吗?!”
邱佛佑无语,这事谁说的清楚?有多少人甚至没有熬过来,杨鸣卿能等到这一天,实属不幸之中的万幸!经历过的人都明白,而杨鸣卿经历了这么多的当事人,还没明白过来吗?
杨鸣卿现在只能说是悲喜交加,这下他算是彻底解放了,完完全全的解放,连摘帽右派的帽子都给他戴不上去了,总不能还有冤枉右派的帽子吧!这个不是儿戏,不过在最黑暗的时候,把这看成儿戏也是他精神上的支撑!在他受尽屈辱,还能够咬牙坚持下来,除了靠家里的母亲,妻孩给他力量外,就是他强大的自我催眠能力,他反复告诫自己,坚持,坚持下去,这一切都是假的,就是一个游戏,一场儿戏而已,再坚持一阵,游戏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