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幼儿园
阳光懒洋洋地爬上幼儿园的窗台，温书瑶踮脚擦着玻璃上的蓝花楹花瓣印子。孩子们午睡的小床被暂时堆在角落，唐果和潘叙白正蹲在玩具柜前给积木分类，时不时为“红色该放左边还是右边”拌嘴。林汐妍抱着一摞绘本经过，忽然停住脚：“陆昭呢？那箱教具他搬哪儿去了？”
“在操场修秋千呢。”唐果冲窗外努努嘴，“从早上拧螺丝拧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哎温老师！”她突然拽住温书瑶的围裙，“你去送个水呗，我看他快中暑了。”
温书瑶拎着水壶走到操场时，陆昭正单膝跪在秋千架旁。衬衫后背湿了一片，袖口卷到手肘，小臂上那道淡红的旧疤在阳光下格外扎眼。他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扳手。”
“先喝水。”温书瑶拧开瓶盖递过去，指尖蹭到他掌心薄茧。
陆昭仰头灌了大半瓶，喉结滚动时汗珠滑进衣领。温书瑶蹲下身，捡起脚边一颗生锈的螺丝：“秋千链子都锈成这样了，换个新的吧。”
“修得好。”他闷声说，扳手卡在螺丝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以前在部队，枪械零件锈得比这厉害都能救回来。”
温书瑶忽然笑了：“陆先生，你现在修的是儿童秋千，不是坦克履带。”她抽出手帕按在他汗湿的后颈，“轻点儿拧，孩子们还要玩呢。”
陆昭的手顿了顿，秋千链子发出“咯吱”一声轻响。
午后阳光斜进音乐教室，温书瑶跪坐在钢琴凳旁整理乐谱。窗台上摆着陆昭早上修好的八音盒，发条转动时飘出断断续续的《茉莉花》。林汐妍探头进来：“书瑶，储物间有箱旧玩具要处理，你来挑挑？”
纸箱里堆满褪色的布偶和缺角的拼图。温书瑶捡起一只掉耳朵的兔子，忽然瞥见箱底露出半截木盒——是多年前孩子们表演用的童话城堡模型，塔尖的旗帜早就掉了漆。
“这还能修。”陆昭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工具箱。
两人蹲在窗边拼模型时，温书瑶的头发不时扫过他手背。陆昭捏着胶水的手有些僵，城堡塔楼歪了两次才粘牢。
“你紧张什么？”温书瑶忽然问。
“没。”他低头找补，“胶水……打滑。”
窗外蓝花楹的影子慢慢拉长，温书瑶看着他把最后一面小旗插正，忽然轻声说：“你比孩子们还认真。”
傍晚众人围在幼儿园厨房煮面条。唐果举着手机直播：“家人们看！时屿科技cEo亲自下厨翻车现场——”镜头里肖时宇正和糊锅的煎蛋搏斗，林汐妍憋着笑往他围裙上画歪扭的星星。
温书瑶悄悄退到走廊，发现陆昭靠在储物间门口发呆。他脚边摆着修好的童话城堡，手里攥着瓶喝了一半的柠檬汽水。
“不去吃饭？”她递过一包纸巾，“脸上沾灰了。”
陆昭胡乱抹了把脸，反而蹭得更花。温书瑶笑出声，抽出纸巾直接按上他鼻尖：“这儿。”
她的指尖隔着纸巾触到他皮肤，陆昭突然抓住她手腕：“温老师。”
“嗯？”
“我……”汽水瓶在他掌心捏出细响，“我修东西还行吧？”
温书瑶眨眨眼：“比修秋千时强点。”
她的指尖还悬在钢琴键上，升F键走音的音符像一根卡在心底的刺。陆昭抱着修好的八音盒站在门边，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细长，军靴底沾着下午修秋千时蹭的蓝花楹汁液。
“误差3.5赫兹。”他走到琴凳旁，八音盒轻轻搁在谱架上，“但可以调。”
温书瑶没接话，手指滑过琴键弹出一串零散的音符，像在敲打某种密码。陆昭的喉结动了动，战术手套的阴影覆上她的手背：“你教孩子们唱《茉莉花》时……总在第三小节慢半拍。”
“因为有人在窗外修攀爬架。”她的指尖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扳手敲铁管的声音，和我的节拍卡在一起。”
陆昭的呼吸滞了滞。那只拆过炸弹、拧过枪栓的手，此刻被她的温度烫得微微发抖。
温书瑶忽然站起来，皮鞋尖抵住他的军靴：“陆昭，你修过狙击枪、拆过炸弹、连唐果的口红摄像头都能改成信号器——”她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蓝花楹，“怎么修不好一句实话？”
陆昭的掌心沁出汗，战术表盘的心率数字疯狂跳动。他退后半步，后背撞上乐谱架，泛黄的《茉莉花》琴谱雪花般散落。
“我……”他的视线掠过她发梢的花瓣，“我怕修坏了。”
温书瑶弯腰捡起一张琴谱，月光透过纸上的虫洞斑斑驳驳映在她脸上：“你给秋千链子多拧三圈防松脱，给八音盒齿轮涂两层防锈油，连流浪猫的项圈都要加个防盗扣——”她忽然拽住他领带迫他低头，“对我的这份心思，你到底暗中加固了多少层？”
陆昭的呼吸乱了。他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细小的蓝花楹绒毛，像落了一簇未化的雪。
“从五年前你喂猫开始。”他的声音沙哑如生锈的琴弦，“那天你白裙子沾了机油，给瘸腿猫包扎时的样子……比拆定时炸弹还让我手抖。”
温书瑶笑出眼泪：“就为这个？”
“后来你弹琴时晃动的发梢、哄孩子睡觉哼的歌、甚至和林汐妍吵架摔门的样子……”他的指尖终于触到她手腕跳动的脉搏，“都像在拆没见过的炸弹，我不知道哪根线该剪。”
她的眼泪砸在他手背，烫得他浑身一颤。
“现在知道了？”温书瑶踮起脚，鼻尖蹭过他下巴的胡茬。
“知道了。”陆昭的掌心贴上她后颈，生锈的勇气终于决堤，“这根线——”
八音盒的《茉莉花》突然走完最后一节，月光凝滞的瞬间，他的吻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
后半夜的幼儿园操场，唐果蹲在滑梯上啃西瓜，手机镜头对准音乐教室的窗户：“家人们！赌五包辣条，他俩绝对在……哎潘叙白你挡我光了！”
潘叙白抱着一箱柠檬水路过，镜片反出教室里的剪影：“非礼勿视。”
“假正经！”唐果跳下滑梯，西瓜籽粘在潘叙白袖口，“上个月谁偷偷备份我直播录像？”
肖时宇和林汐妍坐在秋千上，前者正用战术匕首削苹果。果皮连成长串坠在地上，拼出歪扭的爱心形状。
“你当年表白也是这么怂。”林汐妍戳了戳他绷紧的胳膊。
肖时宇把苹果塞进她嘴里：“我用了十七版战术方案。”
“包括往我书包塞柠檬糖？”
“那是误差修正。”
晨雾漫起时，温书瑶推开音乐教室的窗，陆昭的领带还缠在她手腕上。楼下偷看的众人瞬间作鸟兽散，唐果的泡泡糖黏在了潘叙白后脑勺。
“明天……”陆昭替她摘下发间的蓝花楹，“还修秋千吗？”
温书瑶把花瓣夹进琴谱：“修你摔碎的八音盒吧——刚才接吻时碰掉的。”
晨光刺破云层的刹那，第一班城市铁路呼啸着穿过蓝花楹隧道。车厢里，早起的老太太眯眼望着幼儿园方向：“现在的年轻人啊，修个玩具还搂搂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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