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陷在一片混沌的黑暗里,四周静得像古堡深处尘封的密室。
体内的力量还在疯狂撕扯,本源力量的灼热与献祭黑气的阴冷交织成绞索,勒得她连意识都在发颤。
“睡吧……”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蛊惑人心的慵懒,“睡下去就不痛了,再也不用面对战争,不用守着漫长的孤寂……”
她确实累了。
活了上千年,见惯了离别与背叛,这场与莱恩的决战几乎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黑暗里似乎有一张柔软的床,只要躺下去,就能彻底卸下所有防备,她的意识渐渐下沉,眼皮重得像黏了铅。
可就在即将坠入深渊的瞬间,另一道声音穿透了混沌。
那声音沙哑却坚定,带着熟悉的哽咽,像极了西爵在她耳边的低语。
“朵朵……醒醒……”
这声音像一道微光,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她猛地想起祭坛上西爵扑过来护着她的背影,想起他爬向自己时拖在地上的血痕,想起他抱着她时温热的体温和慌乱的心跳。
“别睡……我们还要去看月光花田……”那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细碎的颤抖,“我给你煮了晨茶,你最喜欢的那种……”
是西爵!
他在等她!
苏沅想回应,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声音。
体内的力量还在抗争,那道叫她沉睡的声音又涌了上来:“他只是个狼人,只有几百年寿命,迟早会离开你,与其再经历一次离别,不如永远睡在这里……”
“不……”她在心底嘶吼。
她想起西爵掌心的温度,想起他狼耳蹭过她脸颊的柔软,想起他说“我的心跳就是你的心跳”时的认真。
那些温暖不是假的,那些陪伴不是幻影,哪怕只有几百年,她也想握着他的手,好好活下去。
“朵朵!我在这!”西爵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带着焦急的呼唤,“别怕,我陪着你!”
黑暗开始晃动,那道蛊惑的声音渐渐微弱。
她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掌心正紧紧握着她,有沉稳的心跳在她耳边回响,还有毛茸茸的尾巴轻轻缠着她的手腕,传递着力量。
“我……要醒过来……”
她在混沌中默念,意识像逆水行舟般艰难地往上攀爬。
黑暗一点点褪去,耳边的声音愈发真切,那道叫她沉睡的低语,终于彻底消散在风里。
窗外的玫瑰花已经开得铺天盖地,细碎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锦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沅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是蝶翼拂过花瓣,沉寂了一个月的眼眸终于缓缓睁开。
刚睁眼时,视线还是模糊的,浓重的药味混杂着淡淡的玫瑰香钻入鼻腔,让她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体内的力量依旧有些滞涩,本源力量与黑气抗争的余痛还在经脉里隐隐作祟,但那种撕裂般的剧痛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病初愈的虚弱。
“水……”她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像是蒙了一层砂纸。
话音刚落,床边立刻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动。
原本趴在床沿浅睡的西爵猛地抬起头,翡翠绿的瞳孔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可在对上她睁开的眼眸时,瞬间被狂喜填满。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身后耷拉的狼耳都竖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朵朵!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他想伸手碰她,指尖悬在半空又猛地缩回,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苏醒,最后只是固执地握住她放在被子外的手。
她的手还是微凉,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活气。
苏沅看着他,眼神渐渐聚焦。
西爵瘦了不少,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是浓重的青黑,显然这一个月没睡过好觉。
他身上的伤应该好了大半,却还穿着宽松的棉袍,袖口沾着点药渍,想必是日夜守在床边,连打理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我睡了多久?”她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西爵急忙回答,眼眶瞬间红了,他凑得近了些,狼尾不自觉地缠上她的手腕,轻轻晃了晃,“医师说你体内的力量在互相制衡,能不能醒全看你自己……我每天都和你说话,你听到了吗?”
苏沅看着他急切的模样,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指尖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听到了。”
西爵猛地僵住,随即用力点头,像是怕她不信:“真的!我每天都给你讲古堡的事,玫瑰开了又谢了一轮,狼族的幼崽都能追上兔子了,血猎长老团还送了百年份的灵草来……”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把这一个月的琐事全翻了出来,翡翠绿的眼眸里满是光亮。
这时,守在门外的伊莱听到动静,推门走了进来。
看到苏沅醒着,他先是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转身就往外跑:“医师!殿下醒了!快叫医师来!”
很快,几名医师匆匆赶来,围着苏沅仔细检查。
搭脉的医师松开手时,长长舒了口气:“殿下脉象平稳,体内的黑气已经被本源力量压制住了,只要好好休养,不出半月就能痊愈!”
西爵悬了一个月的心终于落了地,他握着苏沅的手不肯松开,像是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
苏沅任由他握着,目光扫过房间,床头的小几上放着她常用的青瓷茶杯,旁边堆着几本她没看完的古籍,甚至还有一束风干的玫瑰花,想来是西爵特意放的。
众人见状,识趣的退了下去。
“莱恩……”她突然想起决战的事,轻声问道。
“他死了!”西爵立刻回答,语气里带着解气,“卡珊德拉被关押在古堡地牢,等着议会审判,那些被黑气蛊惑的亲信也都受到了处置,血族和狼族、血猎的关系也缓和了,现在大家都很安稳。”
苏沅点点头,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下。
她动了动身体,想要坐起来,西爵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后背,垫上柔软的靠枕,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渴不渴?我给你倒点水。”他说着就要起身,却被苏沅拉住了手。
她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和憔悴,轻声道:“你也累了,陪我躺一会儿。”
西爵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在床沿躺下,生怕压到她的伤口。
他侧着身,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上,狼耳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好,陪你。”
阳光正好,玫瑰花香弥漫。
苏沅靠在西爵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眼眸里满是安宁。
沉睡的一个月里,那些蛊惑与挣扎都已远去,此刻她醒了,而她爱的人正好好地陪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