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如故的吻起初是轻的,像雪落在梅梢,带着点试探的凉意。
他的唇瓣擦过她的发顶,落在额间,又轻轻点过她的鼻尖,最后停在唇角,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苏沅能感觉到他的睫毛在颤,像蝶翼扫过她的脸颊,带着暖烘烘的呼吸,混着兰草茶的清苦与酒的微醺。
“梅如故。”她轻声唤他,指尖钻进他的发间,将他的头按得更低些。
这声呼唤像道指令。
他忽然加重了力道,唇齿相抵的瞬间,带着压抑了太久的急切。
不再是戏文里的假模假样,而是真真切切的占有——他尝到她舌尖的甜,是方才那包花生的糖霜味,混着她独有的、像墨兰般清冽的气息,瞬间击溃了所有防线。
苏沅被他按在床榻的围帐上,锦缎的花纹硌着后背,却不及他掌心的温度灼人。
他的手穿过她的发,扶住她的后颈,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嵌进骨血里。
吻变得又深又急,带着这些年藏在眼底的惊涛骇浪,那些翻后墙的莽撞、宴席上的醋意、战场边的后怕,此刻都化作唇齿间的厮磨,凶狠又温柔。
烛火被风吹得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上,扭曲成纠缠的形状。
苏沅的手指攥紧他的长衫,将那片银线绣的兰草揉得发皱,另一只手却勾住他的脖颈,回应得同样炽热。
她想起他的疤,想起他替她挡枪时的决绝,那些没说出口的“在意”,此刻都在这个吻里,说得明明白白。
梅如故忽然将她打横抱起,跌坐在床榻上时,她的旗袍下摆扫过他的膝头,像团燃烧的火。
他埋在她的颈窝,吻沿着肌肤往下,落在她肩胛那道旧伤的疤痕上,轻得像叹息,却烫得她浑身发颤。
“别怕。”他哑着嗓子说,指尖抚过那片凹凸的皮肤,“以后再不会让你受伤了。”
苏沅没说话,只仰头吻住他的喉结,那里正剧烈地滚动着。
这个吻带着点报复般的狠劲,却被他反手按住后颈,更深地掠夺回去。
帐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只有风穿过窗棂的轻响,衬得帐内的喘息愈发清晰——像首被压抑了太久,终于得以放声的歌。
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梅如故才稍稍退开些,额头抵着她的,鼻尖相触。
他的眼底泛着红,像那晚翻后墙时喝了酒的模样,只是这次,里面没有了迷茫,只有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情意。
“皎皎。”他又唤她,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喑哑。
“嗯。”她应着,指尖抚过他被吻得发红的唇。
他忽然又吻了下来,这次却温柔得不像话,像春雨落在刚抽芽的兰草上,细细密密,带着珍视与疼惜。
从唇角到眉眼,从耳畔到锁骨,每一处都落满了细碎的吻,像是在弥补这些年错过的光阴。
红烛燃到了尽头,最后一点火苗挣扎着跳了跳,终究灭了。
帐内陷入一片温柔的黑暗,只有窗外的雪光,映着两人交缠的身影。
初时的雪光亮得清浅又易碎,总怕呵出的气会融了它,指尖悬在半空许久,才敢轻轻碰一下那层微凉——指腹相触都带着试探的颤,每一寸光亮都藏着怕惊扰的温柔。
后来雪越下越大,风卷着雪沫扑过来,带着灼人的温度,所有藏不住的欢喜都化作漫天雪光,铺天盖地地将两个人裹住,连呼吸里都带着滚烫的白。
再往后,雪开始化了,冰棱滴着水,不再刺眼,成了窗台上晒暖的残雪反射的淡光,柔和得像清晨醒来时身边人的呼吸。
雪光透过窗纸漫进来,在帐上投下淡淡的影。
苏沅的指尖划过梅如故后背的线条,那里还留着当年被火燎过的浅痕,此刻在微凉的空气里,却烫得惊人。
他的呼吸落在她的发间,带着点未散的酒气,混着兰草的清芬,像浸了月光的酒,让人微醺。
“冷不冷?”梅如故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伸手将她往怀里拢了拢。
锦被滑落的瞬间,他看见她肩胛的疤痕在雪光里泛着浅白,忽然俯身,用唇轻轻覆上去。
动作轻得像蝴蝶停落,却让苏沅浑身一颤。
她想起战场上的硝烟,想起他挡在她身前的背影,那些被鲜血浸透的岁月,此刻都化作这肌肤相贴的温度,熨帖得让人心头发酸。
“梅如故。”她攥紧他的衣袖,指腹蹭过那片银线兰草,“你说,我们算不算把一辈子的惊涛骇浪,都熬成了此刻的风平浪静?”
他没说话,只将她抱得更紧。
帐外传来早起伶人们吊嗓的声音,咿咿呀呀的,唱的正是他新写的《兰草谣》。
那句“同生共死寻常事,不及枕边一缕香”飘进来时,苏沅忽然笑了,转身吻住他的唇角:“戏文里的情话,原来也有真的。”
天大亮时,梅如故才起身。
他替她掖好被角,看见床脚散落的旗袍,忽然想起昨夜的急切,耳根又红了。
伸手去捡,却发现盘扣处被扯得有些松,赤金兰草扣在晨光里闪着光,像颗不肯暗下去的星。
“我拿去让绣娘补补。”他低声道,指尖拂过旗袍上的褶皱。
“不用。”苏沅从被里伸出手,握住他的腕,“这样才好,像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有点皱,却扎实。”
他低头,在她手背上印下一个吻,像落下的雪,轻而滚烫。
暖房外的墨兰不知何时又开了几朵,花瓣上沾着雪水,在阳光下亮得耀眼。
梅如故望着那抹幽蓝,忽然觉得,所有的等待与坚守,都值了——那些藏在戏文里的情意,那些翻过后墙的莽撞,终究在岁月里长成了彼此离不开的模样。
厨房里飘来粥香,混着兰草茶的清苦,在晨光里漫成一片温柔。
苏沅靠在床头,听着他在外面忙碌的声响,忽然想起闻惜惜说的“好日子”。
原来所谓圆满,不过是烽火散尽后,有人为你温着粥,有人与你共枕眠,把那些“同生共死”的誓言,过成一茶一饭的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