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啪嗒。
雨丝顺着窗棂流淌。
明明直到前几天都还是晴空万里。
此刻却被乌云遮蔽得严严实实。
本该凛冽刺骨的空气里泛着潮湿。
完全不符合冬天的意境。
咚-滴答-
静静凝望着窗外雨幕。
虽不是暴雨 更近似骤雨。
但连续下好几天的雨还能叫骤雨吗?
想到这里不禁失笑。
「冬天下的叫什么雨啊。」
说话时能看到嘴角呵出的白气。
这种天气还下雨。
到底是怎么搞的。
哗啦 啪嗒。
望着下了好久的雨丝。
伸手关上了窗。
本来心情就够阴郁了，该死的天气更是让人看不下去。
关窗活动了下酸痛的筋骨后。
这才缓过气来。
「哈….」
身体格外疲惫的原因。
应该不是最近修炼导致的。
毕竟能修炼的地方也不多，本来就没怎么用功。
甚至最近为了触及化境，主要都在进行冥想修炼。
即便如此，我之所以感到这么疲倦。
全是因为现在同住客栈的。
那对飞姓兄妹。
‘…啧。’
尤其是想到那个当哥哥的男人，太阳穴就开始抽痛。
‘干脆直接叫败尊算了。你这混蛋。’
光是回想就让人脑仁突突跳。
前些日子在客栈遇见败尊飞晟·飞义真时。
他突然向我搭话说。
-经常听师父提起您。
‘…该死。’
这是飞义真在暗示我——他才是败尊的弟子。
问题在于。
败尊并非飞义真的师父。
而是他自己。
‘既然不能自曝身份，就只能这么周旋了吧。’
总不能直接说他就是败尊。
质问你小子竟敢冒充我徒弟?
这种话想来也实在说不出口。
不，这是就算是这样也要说出口的意思啊。
不管变成什么样子。
对我来说都不是乐意看到的事。
无论如何最终，直面败尊这件事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
唯一让我疑惑的是。
‘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总觉得败尊似乎在期待我某些东西。
这件事同样让我摸不着头脑。
本来我和他就没好好交流过。
前世差点杀了我的人，我要是了解得多反而奇怪吧。
「嗯….」
至少到现在为止只是观察着我。
没有太大动作这一点。
再加上。
‘自称妹妹。’
败尊身边有个自称是他妹妹的人物。
名字好像是叫飞飞吧。
似乎是飞家嫡系最小的血亲。
败尊经历过返老还童才变年幼的。
如果那个飞飞不是同样情况的话。
两人是兄妹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
不过。
明明该是曾孙女辈分的年纪。
名叫飞飞的女子却铁了心相信败尊是她哥哥。
如果那不是演技的话。
就意味着败尊在演戏。
‘能自称飞家家主之子的理由，也是因为这个吗?’
毕竟败尊飞晟本来就是飞家出身。
属于飞家并不奇怪。
但要做到这点，意味着当代飞家家主。
也清楚败尊的真实状态。
隐瞒着衰弱的躯体。
在积蓄力量期间能得到保护的最佳状态吧。
‘再怎么说是后起担当也太大了。’
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子在小孩子玩的地方瞎掺和啥?
不害臊吗?换我早就羞得咬舌自尽了….
“...”
想着想着不自觉地摸了摸额头。
因为我意识到自己也没资格说别人。
「靠。」
他对我有何企图。
或是打算怎么处置我。
无论那是什么。
当败尊想对我做些什么时 我能说出口的只有一句话。
‘…把李长老卖了吧。’
管他卖不卖的。
反正都是那家伙甩给我的破事引发的 应该没问题。
情况不妙就开溜。
难不成还会追到世家来?
要是真追来的话….
总会有办法的。
「呼。」
深深叹了口气看向身侧。
手指轻轻一动 柔顺发丝便滑过指尖。雪白发丝有着绸缎般的触感。
明明早已过了正午时分。
这睡神看来还在梦乡里遨游。
「该起床了吧?」
虽然音量绝对不小。
沉睡中的南宫霏儿却纹丝不动。
顺带一提这里是我房间。
南宫霏儿的房间在隔壁。
我睡醒起来就发现她在旁边这样了。
用无语的眼神看着这样的南宫霏儿。
最终随便揉了揉她的头发便站起身来。
说再多叫再多次也是白搭。
除非自己醒来否则不会清醒的事实。
通过迄今为止的时间已足够明白。
这种时候放任她继续睡才是上策。
我把那样的南宫霏儿留在身后。
走出了房间。
「啊，公子!」
刚踏出房门就迎面撞见了唐少烈。
似乎刚沐浴过，发梢还湿漉漉地滴着水。
唐少烈注意到我的视线，眯眼笑着整理自己的头发。
「刚结束修炼所以…!」
她匆忙补充着辩解。
这倒有些意外。
「下雨天还修炼?」
「诶?啊…是的。必须努力才行。」
那略带笑容的模样莫名显得成熟了几分。
‘挺让人意外。’
唐少烈既是武者，修炼本是理所当然。
但没想到她会如此拼命。
从她尚未平复的粗重呼吸与体内躁动来看。
恐怕进行了相当激烈的修行。
‘说起来，唐少烈似乎也快突破了吧。’
一流末端。
这便是她当前的境界。
实际上，若非周围有剑龙或南宫霏儿这般年纪轻轻就触及绝顶的怪物存在。
唐少烈的水平已足够被称为天才。
世上多的是而立之年才摸到一流门槛的武者。
想必唐少烈自己也。
清楚距离突破只剩临门一脚。
才会如此拼命加练吧。
看着这般情景，将仇折叶从一流中游硬拽到壁垒的我倒有点自得。
‘还得继续压榨才行。’
想到今后有正当理由继续折腾仇折叶，心情不由得愉快起来。
「啊对了，公子。」
「嗯?」
「您知道霏儿姐姐在哪里吗?」
“...”
听到唐少烈的话，我不得不掩饰内心的惊讶。
「她怎么了…?」
「啊，本想约她一起修炼的….但没见到姐姐。想着您或许知道…」
“...”
要说南宫霏儿的话，现在正在我房间的床上睡着。这种话实在难以启齿。
毕竟任谁听了都会产生误解。
最终，我不得不撒谎。
「大概又在哪儿睡着了吧?」
确实在睡着。
在我房里。
「是吧?总之她特别贪睡呢….」
「…啊，嗯。」
「啊还有公子，飞小姐刚才说想邀请您和飞公子共进晚餐，不知…」
「抱歉，那会儿应该没胃口。」
「诶?我还没说具体时间…?」
「胃有点不舒服。」
「啊，明白了….」
虽然唐少烈因我的拒绝露出沮丧表情让人在意。
但也无可奈何。
要是在那儿吃饭的话，感觉真的会吃到吐出来。
其实之前也有过几次这样的邀约。
这几天我都在拼命躲着。
唐少烈撅着嘴满脸写着不高兴。
即便如此我的回答也不会改变。
她大概也明白这点，才没再继续纠缠吧。
「知道啦….」
「发音怎么怪怪的?」
「没有….最后还有件事。」
「又怎么了?」
哪来这么多话要说啊。
「不是什么大事….那个，仇小姐最近修炼得很刻苦呢。」
「嗯?」
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名字，我不得不露出微妙的表情。
这家伙嘴里怎么会冷不防蹦出仇妍淑的名字。
「我姐姐?」
难道唐少烈和仇妍淑搭上话了?
为什么突然提起仇妍淑的事。
暂且压下我的疑惑。
唐少烈继续说着。
「是的。我去的时候她已经在修炼了。直到我结束修炼时她还在坚持。」
「唔….」
因为平时没太关注，所以完全不知道这事。
难道是因为我最近没去修炼场的缘故?
接着，我看向唐少烈微微皱起眉头。
因为现在特意提起这件事的动机实在有点可疑。
这也难怪。
此刻唐少烈眼中，分明带着某种同情的神色。
「说这些僭越的话很抱歉。」
唐少烈立即低头吐出这句话。
这句话等于承认了，确实包含着我所猜测的意图。
能让唐少烈说到这个份上，说明确实有古怪。
因为没法对别人说。
才来找我这个血亲倾诉吧。
听完我不由得眯起一只眼睛。
心里涌起不舒服的感觉。
随即我向唐少烈发问。
「…道歉就免了。具体地点在哪?」
看来得亲自去一趟才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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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客栈往后走一段，会出现开阔的野地。
带着人工痕迹的场地，像是把原有树木全部砍倒后开辟的。
之后似乎也没再做其他改造。
就这样保持着适合修炼的平坦地势。
当然 在这开阔的地方 也不只有我们一行人。
在这里修炼独门武功确实有些勉强，况且还下着雨。
穿过倾盆大雨。
迈步前行。
走了一阵 远远看见有人在练功的身影。
越是靠近 越能感受到隐隐散发的热气。
那分明是仇家的路数。
刚察觉到这点 立即皱眉提升了气感。
这是为了确认周围是否有其他人。
所幸气感范围内没有捕捉到其他气息。
呼呜!
刚放下心 热气就从鼻尖掠过。
仇妍淑正毫不掩饰地释放着热气摆开架势。
咻咻-!
剑刃划开雨幕 在空中留下剑痕。
啪嗒。
仇妍淑的武服剧烈翻飞。
啪嚓!发出声响的同时 脚尖踩进雨水浸湿的地面。
紧接着动作 仇妍淑又斜向挥出一剑。
我见状停下脚步。
远远观察着仇妍淑。
‘嗯。’
虽然只是短暂观察。
但隐约明白了唐少烈为何会对我提起仇妍淑。
因为在旁人看来 仇妍淑确实存在问题。
‘动摇得很明显呢。’
剑尖始终无法稳定
握剑的手臂也缺乏自信。
勉强催动的热气始终无法形成完整循环。
看起来连原本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心魔。
仇妍淑现在被心魔所困。
区区二流武者被心魔所困能有多严重呢话虽如此。
毕竟只是个二流罢了。
陷入那种泥潭就无药可救了。
仇妍淑的举动中充满不安。
那大概就是心魔的根源吧。
看着那景象我皱起了眉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仇妍淑变成那种状态的。
如果放任不管，本该被称为红焰剑、成为颇有名气的女豪杰的仇妍淑。
会消失。
前世这个时候她也曾陷入那种境地吗?
应该没有。
那么是出于什么原因变成那样的。
‘是因为我吗。’
答案只有一个。
如果有原因，那原因必然在我。
‘啧。’
这是用诸事繁忙当借口没去操心的事。
实际上也确实因为接连发生意外而无暇顾及。
也有因为懒得深想而放任不管的。
比起填补和修复感情的鸿沟。
刻意不去触碰反而更轻松啊。
是因为这样吗。
不知不觉间仇妍淑已深陷泥潭。
正在那里拼命挣扎着想要脱身。
‘真让人火大。’
因我而起这种事。
无论何时发生都令人作呕。
更何况，如今仇妍淑的泥潭。
并非我能解决的事。
像对仇折叶那样反复折腾、揪着头发硬拽上来之类的。
正因是仇折叶才办得到的事。
与其说是才能的差距。
不如说是性格问题。
以及与我的关系差异。
若像对待仇折叶那样强行拽出仇妍淑。
硬逼着她翻滚前行的话。
境界自会提升。
甚至可能让她变得比从前更强。
‘但那样不行。’
若由我亲手拉扯出来。
就算此刻仇妍淑能暂时脱离心魔。
也会留下伤痕与创伤。
这些伤痕不仅无法愈合 反而会愈发严重。
那么该如何是好？
滂沱大雨中。
仇妍淑仍在挥剑。
我拉开距离暗中观察 避免被她察觉。
‘...’
唐少烈似乎认为我能解决这事。
但这不归我管。
尤其是对她。
不过 我打算负起责任。
换作别人这副德行。
我早就在心里咂舌咒骂着无视了。
但对仇妍淑 我怀有某种愧疚。
在九龙会听完她的话后甩她耳光的事?
‘那是她活该。’
对此我并不后悔。
谁让她先惹毛我的。
按我的标准 那顿揍挨得一点都不冤。
当然 能忍住是最好 但既然已经动手了还能怎样。
即便如此。
在我眼中 她仍在泥潭中挣扎的景象始终未变。
-我恨你。
抱着已经冰冷的仇熙凤的身体。
那个曾用剑指着我的，红焰剑仇妍淑。
终究是因为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啧。」
我转身离开田野。
仇妍淑的心魔颇深，虽然我无法解决。
幸好。
此刻这片土地上，恰好有位能解决那心魔的人正停留于此。
脚步略显急促。
我前往的方向不是暂住的客栈，而是稍远处的地方。
「呃…?仇少侠?」
循着气息进入客栈内部。
正在用餐的英风和其他人惊讶地望向我。
「英风道长。」
「您怎么来这儿…?啊!莫非是要与我切磋…」
英风兴奋地说着。
但我的目的并非如此。
「剑后大人在何处?」
打断他后问道。
英风的脸瞬间蒙上失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