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说起铁拳金王延日川。
他是中原魔境初开时期的人物。
曾阻挡无数灾祸登上当代天下第一之位。
更是与五大高手合力阻止血魔的血劫、终结血魔大战的英雄之一。
这样的延日川。
‘和我一样的回归者?’
听到神老头的话后瞪大的眼睛再也无法缩小。
所谓时间回溯若不是指这个还能是什么。
‘所以…’
突然想到,神老头知晓我重生时,或是更早前就隐约察觉时。
为何能如此轻易接受,现在似乎有点明白了。
若他早已经历过类似事情…?
既然认识这样的人,那么反应相对平淡也就说得通了。
这正是理解神老头反应的关键。
‘意思是除我之外还有其他回归者。’
虽觉得不太可能是这个时代。
但若当年的延日川真如老头所言是回归者…
‘您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还能怎么知道,他亲口告诉我的。
虽然神老头回答得漫不经心。
我却不得不思考许多。
‘他亲口告诉您…?’
-在与血魔的最终战前,延日川那小子对我们说过。
说自己逆转了时间。
说这次是第二次人生。
‘您相信这话吗?’
-虽不易轻信,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信。
‘为何会这么认为?’
-若非如此根本无法解释,听了反而能理解。
那份仅凭天赋就碾压众生的威严也是。
独自挡下所有灾祸的背影也是。
仿佛知晓一切般行动自如的模样也是。
延日川临终前的话语让神彻获得了慰藉。
当我干咽唾沫的间隙。
老头对我吐出警告般的话语。
-这部分别告诉那秃驴。
本来就没打算透露,反倒是老头突然这么说显得蹊跷。
‘…明白了’
但并未追问只是应承下来。
此刻满脑子都在想着其他回归者的事。
‘若铁拳金王当真经历过回归’
究竟怎么做到的?
他如何完成回归的。
或许他知道我所不知的缘由。
[话都说完了?]
胡思乱想间铁英开口了。
看来他知道我和神老头谈过话。
[还是这么眼尖啊]
[早就说过,神彻你这厮缺的就是察言观色]
铁英话音刚落老头就猛咳起来。
‘…明明自己装得很会察言观色’
这老头子骨子里也是个没眼力见的。
天天只晓得骂我。
[…铁英]
[好啊]
[其他家伙现在也像你这般德性吗?]
面对神老头的质问,铁英再度沉默。
正以为这次也无法作答时。
[…这个问题倒还能回答]
铁英蠕动着嘴唇继续道。
[看样子是要找日川那小子]
[不错,若是那家伙或许会回答]
[神彻,你的心思我明白。但那是行不通的。]
铁英态度坚决。
[因为日川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为什么?]
[...]
[该死的,要是连话都答不上来还开什么口。]
[神彻,我们只是没能战胜命运罢了。]
[所以呢?既然你亲口说出血魔图谋复活,现在难道要就此放手不成?]
[我不愿看你这样,不是说过了吗,你曾是希望所在。]
为何老头会是希望呢。这个疑问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自己为何必须滞留人间,那片空白的记忆究竟意味着什么。
最终促使我踏上少林之路的。
想来也不过是渴求答案罢了。
正因知晓这点,我才特意来到此地。
[你们,我们。究竟怀揣着怎样的梦想才沦落至此,我实在不解。]
神彻的嗓音反而比方才更为平静。
[即便我们筹谋之事出了差错,我也不认为你会轻易被这种事击垮。]
[...]
说是独自熬过了数百年光阴。
被鬼气侵蚀身躯的数百年。
与被封印至今才苏醒的神老头截然不同的人生。
换作是我,能承受住铁英的岁月吗?
恐怕早就精神崩溃,活得浑如行尸走肉了。
[若是觉得疲惫的我可笑,那也无可….]
[我怎会认为你可笑。]
神彻的话让铁英张大了嘴。
似乎完全无法理解其中含义。
神老头注视着他继续说道。
[我这辈子就算轻视怠待过你,倒也不曾觉得你窝囊。]
[…该死的马脸畜牲?]
[若你放手了,由我来抓住便是。]
神老头若无其事吐出的话语实在掷地有声。
[不是约好了要这样么。]
[…你啊。]
[就算你我立场相左,真会有不同吗?]
神老头的话让铁英如同方才般陷入沉默。
但这次沉默里分明藏着答案。
[你若累得想歇,直说便是。]
[看来还是改不掉那臭脾气。]
[说什么还是,我与昨日并无二致。]
真是奇妙。
平日丝毫察觉不到的特有梅花香。
此刻竟从神老头身上散发出来。
[想歇就歇着吧。若是在等我的话。]
他用愈发沉稳的声音说道。
[对不住,似乎耽搁太久了。]
失去记忆之人向老友递出歉意。
神老头分明不知该为何事道歉。
他却说出了道歉的话。
怎能做到这般地步。
虽自诩活了不短岁月,仍是我无法理解的事。
‘这便是器量之差么’
拯救世界的英雄器量当真如此么。
似乎凭空生出了些微存在感。
[所以快把情报吐出来,这该死的秃驴。]
‘...’
刚冒出的嫩芽立刻被践踏殆尽。
[神彻。]
[嗯。]
[打算阻止血魔么?]
[这还用问。]
这反应像是在问理所当然的事。
[我们原本要做的事就是那个,如果那天的我失败了,现在的我不也该做吗。]
真是的,不该这么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啊。
[不是说没办法吗。你曾是希望来着…。]
[抱歉了,铁英。]
‘什么啊。’
在停滞的时间里闻到了淡淡的梅花香。
体内的道气随着神老头平复心情而沉寂下来。
但这香味是从哪儿来的呢。
[若失去希望,重新获取便是。]
[...]
[我们不就是这样活过来的吗。纵使你岁月流逝,我依然如故。]
[…神彻。]
白牙渔衣的长须从湖水中抽出指向我。
[莫非这小鬼是你的希望?]
「不是。」
我立刻否定了这荒唐的说法。
希望个屁,冻死人的希望。
摆出了世上最不情愿的表情。
本来就忙得要死还想给我加活儿。
但与我这般否定相反,老头含着笑意开口。
[大致差不多吧。]
「说什么疯话。哪里差不多啊?」
[哎你别挑那个刺儿。]
「挑什么挑我根本没往那儿想!」
[反正要做差不多的事,顺便办了不就行了。]
「您这说得跟跑腿路上顺便带棵白菜似的?」
虽然血魔未必真能复活。
但平白无故掺和进麻烦事本身就不吸引人。
本来就有天魔啊独孤俊啊这些家伙要操心。
要是血魔也来掺一脚,脑袋怕是要炸开咯。
[看到这混蛋了吗?养了个没用的东西,还给他吃穿,好不容易培养得有点样子了,结果还说这话]
「您在说什么荒唐话。我可是靠自己好好长大的。」
虽然看起来也没长得多好。
不过这样已经不错了。
实际上老头别说给吃给穿,除了动不动就破口大骂之外什么都没做吧。
[需要的时候就随便使唤!现在轮到我要使唤你了!]
「为什么睡了一整天醒来就闹成这样…」
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您继续睡。
短暂的重逢喜悦过后,涌上心头的是后悔。
看我反应啧啧!老头悄悄笑了。
[开玩笑的。]
不像啊,肯定不是这样吧…
正这么斗嘴时,铁英突然插话。
[真是令人怀念的场景啊。]
这话并非对任何人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神老头没有刻意追问这句话。
似乎早已知道答案。
[神彻。]
[嗯。]
[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放弃吧。]
[很了解我嘛。说到底,你有能说服我的话吗?]
[...]
被堵死的嘴里似乎吐不出任何话语。
[只是做该做的事罢了。铁英。]
[那真的,算是我们该做的事吗。]
[作为被认为最接近佛门的你,说出这种话真是荒谬绝伦。]
忽然感到有人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毛骨悚然地拼命抖动手感尚存的肩膀。就算是错觉也让人非常不舒服。
[既然下定决心要自己做的事,那不是该做的事又是什么呢。]
[...]
扑通。
随着鲤鱼游动传来声响,但停滞的世界依然如故。
沉默片刻的铁英打破寂静开口。
[血魔将自己的肉身与灵魂切割后撒遍这片土地。]
[说撒遍是什么意思。不是称作封印吗。]
[那是最佳方案。是那家伙选择的最后手段。]
切成碎片撒出去。
肉身姑且不论,灵魂要怎么切割?
[肉身在魔境,灵魂在东方,包括精神在内的无数部分被切碎送往四方。尤其是血魔的五感被反复切割后抛入沧海。]
听着就难以置信。说什么分离肉身与灵魂。
更别说连精神和五感都被切除了。
但关键在别的部分。
神老头似乎与我同感,出声质疑。
[…若这种方法可行,怎能确信血魔不会破除封印?]
这能否称为封印都值得怀疑。
听着比杀死更狠毒。
面对质问,铁英沉默。
这意味着不可言说。
[…好吧,那就是说连具体对策也不能告知。]
老头正要追问时,鲤鱼的长须突然快速掠过我身侧。
「嗯…?」
错觉吗?
未及细想那微妙触感,铁英继续道。
[让明那家伙去找。]
[什么!你是说,明也参与其中?!]
‘…明这个名字。’
在神老头口中听过几次的名字。
雷天一剑南宫明。
神老头在和南宫震的比试中,曾回想起雷天一剑的身法进行比较。
要论评价的话,是个讨厌又烦人的家伙,但确实是个有才能的男人。
…那家伙现在也在某处维持着这般模样吗?
华山是石头,少林是鲤鱼。
南宫会是什么呢。
不管变成什么都无所谓。
[意思是找到明那家伙就行了吗]
[眼下这是我能给出的最明智答案]
[虽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不过也罢。幸好不是毫无办法…那铁英,明那厮现在何处]
神老头话音刚落,铁英晃动着粼粼发光的尾巴开口。
[不知道啊我]
[…嗯?]
“…?”
这说的什么话
[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在这湖里活了几百年]
[那到底什么信息是有用的!这秃驴!]
[阿弥陀佛…都说了知道也不能讲,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还继续发疯]
[臭小子立刻把那玩意儿抓来烤了]
「烤什么烤。别家门派的宝物怎么能随便烤?」
[有什么不能烤的!咱家的宝贝不都当赌注扔来扔去]
「那是华山派才能这么干…」
[这混账说什么…?]
趁神老头气得发疯的空档,铁英若有若无地用微妙的眼神瞟着我。
准确地说,他看的或许是我体内的老头吧。
[神彻]
[现在别装熟叫我,死秃子]
神老头虽然气呼呼地甩出这句话。
紧接着听到铁英的话,紧紧闭上了嘴。
[…很高兴见到你。]
不是错觉。
鳞片明显比初见时浑浊了许多。
神老头似乎察觉到了这点,原本低吼的声音略微泄了力。
[是要走了吗。]
铁英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
一想到现在或许该放手了,铁英竟有了离开的念头…。
[走?能去哪儿?]
[…嗯?]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神老头瞬间懵然吐出一句。
[…不是要走吗?]
[去哪儿?]
[登仙…?]
[对不死者说什么登仙,这像话吗。]
[刚才那气氛不就是这样吗。]
咯咯咯!
铁英扑哧一声大笑起来。
[本想走的,但走不了啊。这副镣铐绑着的可不是什么轻飘飘的伙计。]
[那么。]
[不过,倒是能稍微休息会儿了。]
窸窣。
粗糙的声响刺激着耳膜。
立即循声望去,虚空开始出现裂痕。
停滞的诡异状况终于要打破了吗?
[哎呀呀。]
铁英突然呼唤,我移过视线。
原本洁白优雅的鳞色因浑浊已接近灰暗。
那家伙那样真的没问题吗?
白雅义鱼似乎已不复存在。
[我虽不懂观天象,但活得久了总能多看出点门道。]
窸窸窣窣。
随着铁英的话语持续,金纹逐渐加深,开始呈现出随时可能碎裂的形态。
或许是因为这棘手状况的尾声正渐渐临近吧。
[神彻对你似乎有所期待,但不必刻意放在心上]
让人听完所有话才开口,真是说得轻巧。
这叫人怎么不在意。
[这深重罪业本因我们而起,不该由你来承担]
在铁英继续陈述时,我向他发问。
能请教您一件事吗?
[问吧]
您说过认识血魔吧
或许没料到我竟会问及血魔。
铁英露出了稍显惊讶的反应。
[…不错,我很了解,了解得太过透彻]
那您是否也知道…血魔的名字?
为什么呢。
虽然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问这个。
听着铁英的话语,我必须理清脑中不断膨胀的思绪。
我此生所有不祥预感,从未出过错。
若这也算才能,我恐怕能称得上是个天才。
即便如此,仍暗自祈祷这次千万别应验。
强忍至今的疑问,终于在此刻问出口。
原本打算向神老头询问是否知晓其名。
如今虽换了个问法,本质却未改变。
[为何问这个?史书上不是没有记载吗]
正如铁英所言。
史书确实未记载血魔之名。
只记述了五人的丰功伟业,以及由此换来的太平盛世。
这是连一瞬间都不曾觉得奇怪的部分。
莫非这部分也是您无法言说的内容?
[…真是个奇特的小鬼。且不说展现的才能,光是接纳神彻这点,还有见到我都不惊讶的做派…]
实在是经历了太多异常状况。
现在这种程度的事已经不足为奇了。
连时间都能逆转,这种小事算什么。
[…血魔的名字啊…不错,我知道的]
窸窸窣窣!
在逐渐崩塌的天空中。
铁英对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独孤俊]
听到这话我攥紧了拳头。
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都算轻的。
该死的,预感坏事发生的直觉准得让人发毛。
看吧。
[没错,血魔独孤俊。肯定就是这个名字]
这次也绝不会错。
这是何等卓越的本事啊。
简直他妈的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