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峥站在门口没进来，沈微澜转身看他：“听够了吗？”他走进门：“不是故意听的。”
沈微澜看了他一眼，接过碗，低头喝了一口。米粒糙，水有点烫，她咽下去，手背上的青筋跳了跳。
夏蝉从东面回来，甩了甩胳膊：“北口到南渠，一圈走完。人都在岗上，没人偷懒。”
“你呢？”沈微澜问，“手怎么样？”
“没事。”夏蝉咧嘴一笑，“就是晚上抓蚊子抓多了，痒。”
秋蘅站在旁边不说话，药箱抱在怀里，指节发白。
冬珞靠墙站着，手里捏着几张纸条，眉头皱着。
沈微澜把碗放下，走到秋蘅面前：“你给我换药，自己倒先熬垮了？”
“我没……”
“把手给我。”
秋蘅迟疑一下，伸出手。沈微澜搭上脉，脸色沉了：“连着七天没睡整觉，药熬干了就灌自己一口提神，是不是？”
秋蘅抿嘴不答。
沈微澜转头看冬珞：“你呢？头疼是不是又犯了？”
冬珞想摇头，可头刚动一下，手就扶上了太阳穴。
“还有你。”她看向春棠，“账本看得眼睛发花，昨夜三更才睡，今早五更又起。”
春棠低头：“应急仓得清……”
“我说过多少次。”沈微澜声音压下来，“我要你们活着站在我身边，不是一个个累倒。”
院子里一下子静了。
夏蝉挠了挠头：“我们真没事，就是……不想让你一个人撑。”
“我撑得住。”沈微澜看着她们，“但你们要是倒了，谁替我撑？”
没人说话。
春棠眼圈忽然红了：“我怕……怕哪天出了错，连累你。”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了？”沈微澜走近一步，“当年侯府抄家，你抱着账本从火里跑出来，脸都熏黑了也不撒手。你说‘只要账在，家就在’。”
春棠咬住嘴唇。
“现在不一样了。”沈微澜声音轻了些，“我们不是逃命，是在建东西。要长久地活。”
夏蝉插嘴：“我就怕你皱眉。你一皱眉，我就觉得事大了。”
“那你以后别躲。”
“我不躲。”夏蝉挺直腰，“我就在你后头，刀来了我挡，人来了我打。”
冬珞低声道：“你信我查，我才敢往下挖。你不信我，我早收手了。”
沈微澜点头：“我一直信你。”
她看向秋蘅：“你呢？为什么一声不吭？”
秋蘅抬头，眼神清：“你活着，我的药才有用。你要是倒了，我开再多方子，也没意义。”
沈微澜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我知道你们跟着我，不是为主子，是为这条路能走通。”
她顿了下：“可我还是得说声谢谢。”
说完，她朝前一步，对着四人，慢慢弯下腰。
春棠惊得往后退：“主子！”
夏蝉一把扶她：“你干什么！”
沈微澜直起身：“没有你们，我救不了这城。”
四人齐齐跪下。
“别。”沈微澜伸手拉，“咱们不讲这些。”
春棠抓住她的手：“我们愿意跟你走。”
夏蝉笑：“你去哪，我去哪。”
冬珞道：“生死同路。”
秋蘅只说一句：“药箱不离身，我在你在。”
谢云峥站在门口没进来，沈微澜转身看他：“听够了吗？”他走进门：“不是故意听的。”
“那你站那么久，是等我们散了再进来？”
“我不知道该不该进。”
“你现在进来了。”
谢云峥看着地上四个空碗，石桌上还剩半碟咸菜，一盘蒸饼冷了。
“你们就吃这个？”
“够了。”沈微澜说，“百姓也这样吃。”
他沉默一会儿：“以前在侯府，你吃饭从不用粗碗。”
“那时候饭不是自己挣的。”
谢云峥抬头看她：“若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不会信那些话。”
“什么话？”
“说你柔弱无能，只会低头忍让。”
“我现在也不爱争。”沈微澜说，“但我得护住该护的人。”
“我算吗？”
沈微澜看他一眼：“你要是只想当个镇国侯，不算。”
“那要是想守这片地呢？”
“那就另说。”
夏蝉突然笑出声。
“你笑什么？”
“你们俩说话，越来越像一对了。”
“闭嘴。”沈微澜瞪她。
谢云峥没反驳，反而嘴角动了动。
春棠收拾碗筷：“我去热热饼，重新端上来。”
“别忙了。”沈微澜拦她，“坐下。”
五个人围着石桌坐了一圈。
冬珞开口：“西门那个卖假药的，我已经报官，今天就抓了。”
“好。”
“密语箱昨天收了六条，三条有用，我都记了。”
“继续。”
“巡查排班我改了，每班加一人轮替，防突发。”
“你安排就好。”
秋蘅说：“我配了新药丸，夜里巡的人可以含一颗，提神不伤身。”
“发下去。”
夏蝉拍拍腰间剑：“我带了八个青年练剑法，一个月能上岗。”
“好。”
沈微澜看着她们：“接下来不会轻松。”
“我们知道。”
“可能会更难。”
“我们也知道。”
“可还是要走？”
“当然。”
她看向谢云峥：“你呢？还会拦我吗？”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说得对。”他看着远处田野，“这不是你的事，是大家的事。”
“你能明白就好。”
风从城楼上刮下来，吹得衣角哗哗响。
天快黑了，城里亮起几盏灯。
沈微澜站起来，往城楼走。
其他人跟上。
五个人并排靠着栏杆，望出去是一片金黄的试验田，水渠静静流着，田埂上有人提灯走过。
谢云峥低声问：“你觉得，这日子能稳多久？”
沈微澜说：“只要人心不散，就能久。”
“要是有人想拆呢？”
“那就一起守住。”
夏蝉伸了个懒腰：“反正我闲不住。”
春棠笑了：“我账也算不完。”
冬珞翻着手里的册子：“线索每天都有。”
秋蘅靠在柱子上：“药我也配不完。”
沈微澜看着他们，忽然说：“有你们在，我不怕事多。”
谢云峥侧头看她：“那你还怕什么？”
她说：
“怕你们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