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的手还抓着谢云峥的袖子，指节发白。她盯着那片草丛，一动不动。
谢云峥低头看她：“没人。”
她这才松开手，指尖微微发抖。
夏蝉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人都押走了，伤也包扎了。”
冬珞站在旁边补了一句：“火把撤了三成，留两队轮守。”
沈微澜点点头，想站起来，脚下一软，身子晃了一下。
谢云峥伸手扶住她胳膊。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风从水边吹过来，带着湿气。远处还有人在低声说话，是巡水队在交接班。
谢云峥脱下外袍，披在她肩上。
“你别着凉。”他说。
她没推，只低声说：“我不冷。”
他看着她掌心，血又渗出来了，裂口很深。
“疼吗？”他问。
“旧伤更疼。”她说。
他没再问，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我后悔了。”
沈微澜抬眼看他。
他望着天上的星星，声音很轻：“后悔当初不信你，后悔让你一个人扛那么多事。我要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就不会让你走。”
沈微澜低下头，手指慢慢收拢。
“我不是等你回头才活到今天的。”她停了一下，“但我现在愿意，和你一起往前走。”
谢云峥转过头看她。他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冷淡，带着一丝别样的温度。
“以后我不会再放手。”他说，“不管你去哪，我都跟着。”
“你不该为我改变什么。”她看着水面，“我是我自己走出来的。”
“我知道。”他说，“可我现在明白了，你不是我的附属，是我该护着的人。”
沈微澜没接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谢云峥从怀里拿出一块布，沾了点河水，小心擦她手上的血。
“你用真气了吧？”他问。
“用了。”她说，“不快点解决，他们真会炸闸。”
“下次别一个人冲前面。”他声音低下来，“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
“我没你想的那么弱。”她抽回手，“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我不是说你需要我。”他抬头，“是我需要你。没有你，我看不清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恶。是你让我明白，权力不该用来压人。”
沈微澜怔了一下。
她看着他，很久才说：“你能这么说，我很意外。”
“以前我眼被蒙住了。” 他说，“柳若蘅哭一场，我就觉得她可怜。你不说一句委屈，我就当你没事。是我蠢。”
沈微澜摇头：“你不蠢，只是没往深处想。她会演，你会信，很正常。”
“可你不会演。”他看着她，“你受了多少苦，一句都没提过。你娘留下的镜子，你一直藏着。你在侯府三年，连个靠的人都没有。我竟然还觉得你清高孤僻。”
“我不是清高。”她笑了笑，“我是没人可依。”
谢云峥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他把她的手重新包好，动作很慢。
“以后有我。”他说，“不管外面怎么变，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沈微澜看着他，眼睛亮了一下。
“你说真的？”
“我说过的话，从不收回。”
她点点头，靠在石头上闭上眼，像是累了。
谢云峥坐在她旁边，手按着剑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脸上。
风吹起来，她的发丝扫过他手臂，他没躲。
夏蝉提着药箱想走近，被冬珞拦住了。
“别去。”冬珞轻声说。
夏蝉顺着她目光看过去。
沈微澜靠着石块，谢云峥坐在她边上，两个人影映在水面上，静得过分。
“总算等到这一天了。”夏蝉小声笑。
冬珞看着天上星星，语气难得柔和：“他们本就该在一起。”
“主子这些年不容易。”夏蝉说，“好在有人终于看清她的好。”
“他要是再敢伤她一次，我不饶他。”冬珞说。
“现在不会了。”夏蝉拍拍她肩膀，“你看他那眼神，跟以前不一样了。”
冬珞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那边，沈微澜睁开眼，看见谢云峥还在盯着她。
“你看什么？”她问。
“看你累不累。”他说。
“还好。”她撑着石头想坐直，“就是有点虚。”
“别硬撑。”他扶她一把，“你耗太大了。”
“我能挺住。”她靠回石头，“只要水在，人就在。”
“水在，你也得好好活着。”他说，“你不为自己，也得为那些跟着你的人想想。春棠管账房，秋蘅熬药，冬珞查情报，夏蝉护你性命。她们都指望你。”
沈微澜听着，眼眶有点热。
她扭头看向水面：“我知道他们信我。可有时候我也怕，怕自己撑不住，怕让他们失望。”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谢云峥说，“有我在，我们一起扛。”
她看着他，声音很轻：“你说真的愿意站在我这边？”
“我拿命担保。”他说，“从今天起，谁要动你，先过我这关。”
沈微澜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她把手放在膝盖上，指尖还在抖。
谢云峥轻轻握住她的手。
“暖一点了。”他说。
她没抽开。
两人就这样坐着，谁也没再说话。
夜越来越深，巡水队的脚步声渐渐稀疏。
沈微澜靠在石头上，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谢云峥一直没动，手还握着她的，另一只手按着剑。
夏蝉和冬珞退到坡下，远远守着。
“让她歇会儿吧。”夏蝉说。
“他这次是真心的。”冬珞说，“刚才那句话，他是认真的。”
“主子值得。”夏蝉说，“这么多年，她从来没为自己争过什么。”
“现在不用争了。”冬珞看着那边的身影，“有人愿意给她撑腰了。”
风又吹过来，卷起几片落叶。
沈微澜睁开眼，发现自己手还被谢云峥握着。
“你可以松开了。”她说。
“不想松。”他说。
她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你信我吗？”他突然问。
“你说呢？”她反问。
“我想听你说。”他看着她，“告诉我，你信我。”
沈微澜沉默了一会儿。
“我信你一次。”她说，“但不是因为你是我夫君，是因为你今天说了实话。”
“我会用行动证明，让你一直信任我。” 他说。
她点点头，闭上眼。
谢云峥依旧坐着，没动。
他的手始终没放开。
夜空清澈，星子密布。
水声潺潺，像在低语。
沈微澜忽然说：“明天还得去看田。”
“我去叫马车。”他说。
“不用。”她睁开眼，“我还能走。”
“你别逞强。”
“我没逞强。”她看着他，“我只是不想让人觉得，我离不开你。”
“你本来就不需要依赖谁。”他声音沉了些，“但我想陪着你，行不行？”
沈微澜看着他，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行。”她说，“但你得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