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沈府深处那间奢华的书房,此刻却弥漫着一股压抑而危险的气息。名贵的紫檀木书桌上,凌乱地堆叠着从各地快马加鞭送来的急报和账册。私盐路线上几处关键据点被官府查抄,损失惨重;运河码头的控制权遭到“反沈联盟”的激烈争夺,收入锐减;钱庄门前挤满了忧心忡忡前来兑取现银的客户,信誉岌岌可危;就连官场上那些往日称兄道弟、收受重礼的“保护伞”,也纷纷传来隐晦的口信,劝他“暂避风头”,语气疏远。更让他怒火中烧的是,一些跟随他多年的掌柜、管事,竟也在这风雨飘摇之际,或明或暗地递上辞呈,寻了各种借口离去。
沈万川独自瘫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往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些散乱,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布满了骇人的血丝,死死盯着桌上那份列着巨额亏损的清单。他紧握的拳头因为极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手背上青筋虬结。
他苦心经营数十年、看似固若金汤的商业帝国,正被那群他从未放在眼里的“乌合之众”——秋水山庄、那些小商小贩,还有陆轻尘、苏嫣然那两个阴魂不散的蝼蚁——从四面八方撕开裂口,摇摇欲坠。众叛亲离,步步紧逼,这种失控的、坠入深渊的感觉,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让他几欲疯狂。
“反沈联盟……沈星河……还有那两个该死的家伙!”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充满怨毒的嘶吼,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长期赖以生存的谨慎和算计正在崩塌,一个极端而疯狂的计划,如同黑暗中的毒藤,在他心中疯狂滋长。既然他们不让他好过,要把他逼上绝路,那就谁都别想好过!要死,就一起死!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几步冲到墙上悬挂的一幅巨大的东海航海图前。他的手指带着一股狠劲,狠狠点在图上一片用朱砂标记着骷髅头、代表极度危险的海域。“去!”他扭头对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书房角落的一名心腹死士厉声命令,眼神狰狞,“立刻想办法联系上‘黑鲨’那帮亡命徒!”他口中的“黑鲨”,是盘踞在外海一群以凶残嗜血闻名的海盗,毫无道义可言。
“告诉他们,”沈万川的语速极快,透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反沈联盟’有一批价值连城的货,要走新开辟的南洋航线!船队规模、具体航向、护航力量,我都可以提供详细情报!条件是,抢到的所有货物,他们可以拿走七成,我只要三成!但是——”他顿了顿,眼中寒光暴射,“必须做得干干净净,海上不能留下一个活口!我要让沈星河血本无归!”
心腹死士闻言,身形微微一僵。与“黑鲨”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一旦消息走漏,后果不堪设想。但他深知沈万川此时的情绪,不敢有丝毫违逆,只能低头沉声道:“是,老爷,属下立刻去办。”
沈万川喘着粗气,转过身,目光又扫过书房一角那个隐蔽的密室入口,脸上露出一丝扭曲而残忍的笑意:“还有!去把地窖里最后那十面‘美人鼓’给我仔细地装箱!用最好的樟木箱,里外密封,不能透出一丝气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带着一种诡异的兴奋,“听说海外那些茹毛饮血的蛮族部落酋长,就痴迷于收集各种诡异强大的‘神器’来彰显武力!把这消息给我放出去,价高者得!老子要用这笔钱,东山再起!”
心腹死士听到“美人鼓”三字,额头瞬间渗出冷汗,忍不住冒险劝谏:“老爷!那‘美人鼓’……乃是极大的忌讳,干系太重!此事若稍有泄露,恐怕……”
“忌讳?!!”沈万川猛地打断他,暴怒地一挥手臂,将桌上昂贵的砚台和账册全部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他面目狰狞,指着心腹咆哮道,“现在还有什么忌讳?!他们断我财路,毁我名声,是要把我往死里逼!既然他们不让我活——”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充满了绝望和毁灭一切的疯狂,“那就一起死!谁都别想活!把这江南,把这生意,都他妈搅个天翻地覆!”
他剧烈地喘息着,如同濒死的困兽,最后用尽力气指向心腹,一字一顿地命令,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去!给我准备好最快、最稳的海船,多配火炮和最好的枪手!这次,我要亲自出海,去会会那些蛮族酋长,谈成这笔买卖!”
疯狂的火焰,已彻底吞噬了这个曾经无比精明的商人,将他变成了一个只想着复仇和毁灭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