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星火”团队全力消化“长城”首飞数据、埋头进行改进设计之际,外部的无形压力如同戈壁滩上悄然弥漫的夜雾,缓慢而持续地渗透过来。
陆野负责的安保团队保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戒。
他们接连挫败了几起手段更为精巧隐蔽的尝试:有伪装成学术期刊钓鱼邮件的定向网络渗透;
有试图通过供应链外围环节获取特殊耗材使用信息的情报刺探;甚至发现并处置了试图在研究院外围进行长期光学观测的可疑踪迹。
对手显然提高了赌注,行动更加耐心和专业。
“网撒得更开,线放得更长了。”
陆野在向秦念汇报时,语气冷峻如刀,“他们或许还不知道‘长城’的具体细节,但‘砺剑滩’近期的异常电磁活动、严密空域管制以及我们人员的集结模式,已经像黑夜中的灯塔一样,引起了某些‘夜航者’的强烈兴趣。
最新的情报汇总分析显示,至少有两个不同背景的境外机构,加强了对西南相关区域及西北该地区的综合情报搜集。”
秦念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外面沉静的群山,脸上没有太多意外。“高超音速,是打破现有战略平衡的钥匙之一,引来觊觎和阻挠是必然的。这反而证明了我们方向的价值和紧迫性。”
她转过身,目光清澈而坚定,“内部安保和反谍防谍工作必须常抓不懈,范围要扩大到所有关联单位和供应链深层,宁严勿纵。同时,告诉所有同志,提高警惕,但不必过度紧张。对我们而言,最有力的回应,不是焦虑,而是用更快的进展、更无可置疑的成果,让所有暗处的窥探者望尘莫及。”
“明白。‘织网’系统已启动自适应升级,加强了对新型渗透手段的识别和反制。
外围的物理警戒圈也扩大了。”陆野点头,随即补充道,“另外,根据‘灵枢’在海军项目合作中展现出的强大潜力,以及可能引发的连锁关注,建议对参与该项目的核心人员及其家庭,也纳入加强保护的范围。”
“可以,考虑周全些。”秦念批准了这项提议。
内部的挑战与外部的压力同样现实。
随着“长城”验证机改进工作的深入,各分系统之间在细节上的协调与耦合达到了新的复杂度。虽然联合设计大厅的模式在总体方案阶段成效卓着,但当改进方案需要触及多个系统的核心设计参数和既定接口时,技术上的争论与权衡变得更为尖锐。
例如,气动组为了从根本上优化尾部流场、缓解SbLI导致的致命热斑,提出了对尾翼形状和安装角进行数度微调的建议。这看似微小的改动,却像投入池塘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结构强度组需要重新计算承力与振动模态;控制系统需要调整配平算法和舵面控制律;热防护组则面临部分已定制成型的“超级争气瓦”需要重新修形或铺设的难题。
类似的交叉耦合问题在动力舱布局优化、新型散热系统集成、以及为“信风”系统分散布置天线等多个环节层出不穷。每个分系统都背负着性能指标和可靠性的压力,都希望自己的方案得到最大程度的保留。
会议室里,争论时常升温。
“就为了降低那百分之五的局部热流,我们要动全身?这些瓦片的成型工艺多复杂、周期多长你知道吗?重新来的成本和时间谁承担?”张海洋有时候也会着急。
“老张,热斑不解决,下次飞可能就不是数据波动,是机毁人亡!局部优化必须服从全局安全!”气动老赵据理力争。
“控制律可以调整,但改动后的气动特性必须尽快给准模型,我们仿真验证需要时间!”吴思远在一旁催促。
“新的结构仿真载荷边界还没最终确定,我怎么给你准模型?”结构工程师也插话进来。
秦念再次展现了她在复杂系统顶层的整合与决断能力。她没有让争论无限期持续,而是组织了一系列小范围、高强度的“专题碰撞会”。
将相关领域的核心负责人、主任设计师聚集在摆满图纸和模型的小会议室里,锁定一个具体难题,不解决不散会。
“我们现在的目标,不是追求各自子系统纸面性能的极限最优。”
她在这些会议上反复强调,用笔敲打着白板上画出的系统关联图,“我们要的是整个‘长城’系统,在真实、极端飞行环境下的综合性能最优、安全余量最大。
有时候,一个分系统在某个局部做出一点性能‘牺牲’或设计让步,换来的可能是整个系统安全性和任务成功率的跃升。大家必须建立起更强的系统思维和全局观念。”
她引导各方将各自的要求和约束条件量化,利用“星河”的算力进行快速的多目标协同优化仿真,寻找帕累托最优解(即在没有使任何一方变差的前提下,至少使一方变得更好的解决方案)。
过程中,她精准的技术判断和不容置疑的权威,使得最终决策既能服众,又能直指问题核心。
在这种高强度、高密度的协同碰撞与优化中,改进方案以惊人的速度被逐一确定、细化。一种更深层次的、基于共同目标和系统效能的默契,在团队成员之间逐渐滋生、巩固。
他们开始更自觉地思考自己工作的上下游影响,更主动地进行跨前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