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地将其从衣物内取出。那是一个约莫拇指大小的多面体,材质非金非石,呈现一种暗沉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深灰色。表面光滑无比,没有任何接缝或纹路,只有在特定角度下,能看到内部极深处有细微的、如同星云旋转般的流光一闪而过。
这是他身份的唯一线索,也是灾难的起源。他所在的“设施”称其为“遗产”,却从未说明它源自何处,又有何用。他只知道,为了它,整个设施被血洗,他是唯一的幸存者,带着它亡命天涯。
他尝试像之前几次一样,将一丝微弱的意念集中其上。起初毫无反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是经历了战斗和与茧的接触,他感到一丝极细微的共鸣。不再是模糊的热感,而是一种……趋向性。仿佛它本身具备某种极低限度的意识,在指引方向。
方向……并非指向隔离舱,而是更遥远、更模糊的某个坐标,与他记忆中任何星图都对不上号。
这到底是什么?导航仪?钥匙?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他试图更深层次感知时,一阵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划破了飞船的相对宁静!
不是战斗警报,而是内部安全警报!
埃里克斯猛地睁开眼,瞬间将“遗产”收回衣内,冲出了舱室。
警报源自隔离舱方向。
他赶到时,隔离舱外围已经聚集了几名船员,老凯恩正对着监控屏幕破口大骂,莉亚则脸色苍白地盯着数据流。
“怎么回事?”埃里克斯挤到前面。
“能量尖峰!突然出现的!”老凯恩指着屏幕上一条骤然飙升又快速回落的曲线,“来源是那玩意儿!强度不大,但模式……妈的,像是一次尝试性的能量释放,或者……通讯尝试?”
隔离舱内,那枚茧看起来毫无变化,依旧静静矗立。
但下一秒,所有人都看到了。
茧的内部,那个模糊的轮廓,清晰地、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与此同时,主舰桥传来紧急通讯:“检测到超空间扰动!非常近!不是我们熟悉的跃迁信号特征!”
猎手?这么快就追来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准备迎敌!”埃里克斯吼道,转身冲向舰桥。
“等等!”莉亚突然喊道,她指着隔离舱的监控屏幕,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看……看它的表面!”
只见那半透明的茧壳表面,之前平滑的地方,此刻正有细微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亮蓝色线条缓缓浮现、延伸、交织,构成一个极其复杂而陌生的图案。那图案闪烁不定,带着一种惊人的美感,却又充满了非人的、冰冷的异质感。
它像是在……苏醒。
或者说,在对外发送着什么信号。
“灰鼠号”刚刚启动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飞船开始转向。而外部传感器屏幕上,一个跃迁出口正在不远处撕开时空,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幽暗舰首正缓缓探出。
内忧外患,瞬间将“灰鼠号”逼入了绝境。
埃里克斯站在舰桥入口,目光快速扫过内部紧张的船员、屏幕上正在形成的猎手飞船、以及旁边小屏幕上隔离舱内那正在亮起诡异图案的茧。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猎手是因追踪他们而来,还是……被这茧苏醒的能量信号吸引而来?
或者是两者皆有?
没有时间犹豫了。
“莉亚!干扰那个跃迁出口!用一切手段!老凯恩,把非核心能量全部导入隐匿系统,我们向小行星带深处躲!其他人,准备应对冲击!”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隔离舱的画面上。
“至于那东西……”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如果它是信号源,那就屏蔽它!如果它想出来……那就放它出来!”
与其留着一个不知道是炸弹还是救命稻草的未知物在肚子里,不如看看它到底是什么!
命令一出,舰桥瞬间炸开锅。
“你疯了?!”老凯恩第一个反对,“放出来?那玩意儿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放出来,等着猎手把它连同我们一起轰成渣吗?”埃里克斯厉声反驳,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或者等着它在内部搞出更大的乱子?执行命令!”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莉亚身上。莉亚紧抿着嘴唇,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最终重重点头,手指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起来。
“尝试强能量屏蔽……无效!它的能量频率无法锁定!”老凯恩咆哮。
“隔离舱内部控制台被锁定!无法远程开启!”另一名船员报告。
外部,猎手飞船已经完全跃出,幽暗的舰体上能量纹路迅速亮起,显然已经锁定了“灰鼠号”。
“那就手动开启!”埃里克斯吼道,同时扑向武器柜,抓起一把重型脉冲步枪,“给我争取时间!”
他转身冲向通往隔离舱的通道。
“埃里克斯!”莉亚的喊声被厚重的舱门隔绝在身后。
通道内灯光闪烁,警报声刺耳。埃里克斯狂奔着,他能感觉到飞船正在剧烈机动,试图规避猎手飞船可能发动的攻击。震动不断传来,金属扭曲的声音令人牙酸。
他冲到隔离舱外闸门,手动 override 装置需要时间解锁。
“快点!快点!”他咬着牙,手指飞快地操作着密码盘和液压杆。
内部监控屏幕上,那枚茧表面的蓝色光路越来越亮,内部的抽搐也越发频繁剧烈,仿佛有什么东西急于破壳而出。
轰!
整个飞船猛地一震!埃里克斯被狠狠甩在舱壁上,肩膀传来一阵剧痛。是猎手发动攻击了!擦着船体掠过,护盾能量骤降!
“护盾剩余百分之四十二!”老凯恩的声音在通道通讯器里嘶吼,“下次攻击就玩完了!”
埃里克斯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挣扎着爬起来,继续操作。终于,闸门发出沉重的解锁声,缓缓向一侧滑开。
隔离舱内的景象映入眼帘。
那枚茧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耀眼的光源,蓝色的光路遍布整个表面,构成一个无比复杂、不断流动变化的几何图案,散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内部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那是一个蜷缩着的、似乎拥有人形但细节完全模糊的生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