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之上,夜风如泣。
复国大典的喧嚣早已散尽,唯有孤月悬于天际,清冷的光辉洒在连绵的陵寝之上,映出一片死寂的苍白。
苏玄策的身影,如鬼魅般悄然出现在那座无字碑前。
他没有带任何护卫,此刻的皇陵,是他一个人的舞台。
“出来。”
他声音低沉,一道血色影子便从他身后剥离,凝聚成一个与他一模一样,却双目猩红、浑身散发着暴戾气息的“血炼者”分身。
没有丝毫犹豫,血炼者分身抬手,锋利的指甲划过苏玄策本体的手腕。
伤口不深,却精准地切开了龙脉精血流经的脉络。
殷红中带着淡淡金芒的血液,一滴滴落下,砸在冰冷的无字碑上,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滚油落入寒冰。
每一滴龙血,都蕴含着南荒初生的国运与他自身的龙脉之力。
苏玄策双目微阖,心神沉入系统界面,那名为“气运凝聚”的天赋被催动到极致。
他伸出手指,以血为墨,在无字碑最不起眼的底座上,飞速刻画起来。
那不是文字,而是一道道玄奥诡异的符文,它们在月光下时隐时现,仿佛活物般蠕动,贪婪地吸收着龙血与碑石中残存的皇道龙气。
“气运锁链,凝!”
当最后一笔落下,整座无字碑发出一声肉眼不可见的嗡鸣,所有血迹瞬间隐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苏玄策能清晰地感知到,一条无形的锁链已经生成,一端连接着南荒大地深处的龙脉,另一端,则微弱地缠绕在了自己的神魂之上。
此举,凶险至极。
国运如烘炉,稍有不慎,他这缕与国运相连的神魂便会被灼烧成灰。
但这也是他唯一的破局之法。
“我不动妖庭,妖庭必来动我……”他望着北方那片被妖气笼罩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既然棋盘已经摆下,那就……把水搅得更浑一些吧。”
只要妖庭敢大举进攻南荒,这道气运锁链便会瞬间引爆,将南荒国运受损的反噬之力,通过冥冥中的联系,直接作用于妖庭的气运之上。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是伤敌一千,我借机重生!
做完这一切,苏玄策的身影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南凰城外,一处地脉灵气交汇的隐秘山谷。
苏玄策盘膝而坐,周身环绕着三道与他面容无二的身影。
血炼者分身筋肉虬结,镇守肉身气血;影舞者分身气息缥缈,守护着识海门户;灵枢者分身指尖灵光闪烁,负责引导周遭磅礴的龙脉地气。
三才归一阵,发动!
海量的天地灵气被灵枢者牵引而来,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灵气漩涡,疯狂灌入苏玄策的体内。
血炼者则如一座熔炉,将这些狂暴的能量炼化为最精纯的生命元气,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
而最关键的一步,由影舞者完成。
它将这些精纯的元气小心翼翼地渡入苏玄.策的识海,如同春雨润物,一点点弥合着那道因元虚子一击而留下的恐怖裂痕。
识海之中,混沌翻涌,黑雾弥漫。
那道狰狞的裂痕如同一道深渊,不断散发着毁灭与绝望的气息。
七日七夜,苏玄策不眠不休,如同一尊石像。
终于,在第七日的黎明,当第一缕晨光穿透谷中薄雾时,识海中的最后一道黑雾被驱散,那道深渊般的裂痕,在磅礴的生命元气冲刷下,缓缓弥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
【叮!本体神魂韧性恢复至87%,精神壁垒强度提升!】
【恭喜宿主!
解锁新天赋——分身共鸣:任意分身死亡后,其蕴含的能量反哺本体的速度提升50%!】
苏玄策猛然睁开双眼,一道幽邃如星辰的光芒一闪而逝。
他感受着识海中前所未有的坚韧与澄澈,嘴角溢出一声低笑,那笑声中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
“元虚子……下次见面,我,可不再是那只被你随意碾压的蝼蚁了。”
他出关仅仅三日,边境的烽烟便冲天而起。
“报——!陛下!八百里加急军情!”一名传令兵浑身浴血,冲入朝堂,声音嘶哑,“妖庭南征大元帅蛮烈,亲率三万黑风妖兵,已连破我边境七座村镇!”
李公望须发皆张,一拳砸在案牍上,怒吼道:“蛮烈匹夫!安敢如此!”
传令兵跪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眼中满是恐惧:“蛮烈……蛮烈妖帅将所有村民……尽数血祭,在边境线上立起一座‘诛逆碑’,碑上刻着……刻着……”
“刻着什么!说!”苏晚晴端坐于王座之上,凤眸含煞,声音冰冷刺骨。
“他说……南凰伪王,不过娼妓登台,不堪一击!若三日内不出城决一死战,他便一日屠一城,直至南凰城下!”
“欺人太甚!”李公望双目赤红,当即请命,“陛下!老臣愿亲率虎卫军,与那蛮烈决一死战!”
“不可。”苏晚晴站起身,手中凭空出现一卷古朴画轴,正是山河社稷图。
她走到沙盘前,冷声道:“蛮烈性情暴躁,勇而无谋。他如此急切地挑衅,无非是想逼我们出城决战,以他妖兵的精锐骑射,在平原上将我军主力一举歼灭。他要战,我偏不遂他的愿!”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朝中诸臣看着这位日益成长的新王,心中稍安。
然而,当夜,一道黑影自王宫疾驰而出。
禁军统领赵虎手持苏晚晴的亲笔信,快马加鞭,冲向那处隐秘的山谷。
信上只有寥寥数字:“南荒危,盼君归。”
苏玄策归来时,南凰城中已是风声鹤唳。
听完战报,他脸上却不见丝毫急色,反而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蛮烈么……一头只知用蛮力的蠢牛罢了。”
他没有立刻提出兵之策,而是将自己关在房中,召出了影舞者与血炼者。
一道命令下达。
三日后,妖庭控制的边境重镇“黑石城”内,突然出现了一支来自南荒的神秘商队。
商队领头人出手阔绰,以三倍于市价的价格,疯狂收购城中所有的粮草、火油、布匹等一切军用物资。
一时间,城中物价飞涨,各大商行囤积居奇,连妖庭自己的采办官都抢购不到足够的物资。
负责此事的,正是化身为富商的影舞者。
与此同时,黑石城外,每当夜幕降临,负责押运粮草的妖兵小队便会遭到一伙神秘流寇的袭击。
这伙流寇战力强悍,来去如风,从不恋战,只以焚毁粮草为唯一目的。
短短十日,蛮烈军中后勤补给线被骚扰得几近断绝。
领头之人,正是伪装成流寇头目的血炼者。
一明一暗,一商一盗,搅得妖庭后方天翻地覆。
更致命的是,一则谣言开始在妖兵中疯传:“听说了吗?南荒那个摄政王苏玄策,从上古遗迹里得到了混沌秘宝,能反噬气运!咱们元帅这么气势汹汹地打过去,怕不是要撞在枪口上,给人家送菜啊!”
谣言越传越广,越传越邪乎。
蛮烈军中粮草日渐告急,军心浮动,士气肉眼可见地跌落下去。
“啊——!苏玄策!苏晚晴!本帅要将你二人碎尸万段!”
中军大帐内,蛮烈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状若疯虎。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怒极攻心的他,做出了一个最愚蠢的决定。
他尽起麾下五千最精锐的狼骑,绕开所有关隘,如同一柄尖刀,直扑南凰城!
他要用雷霆之势,在南荒朝廷反应过来之前,斩下苏晚晴的头颅!
狼烟滚滚,兵临城下。
就在南凰城守军一片惊惶之际,城楼之上,一抹鲜红的凤袍身影傲然而立。
苏晚晴手持山河图,迎着猎猎狂风,面无惧色。
“蛮烈!你真以为,我南荒无人了吗!”
话音未落,她猛然展开手中的画卷。
刹那间,风云变色,整片天空仿佛都被那画卷吸了进去。
山川河流在图中流转,无数模糊的英灵虚影在阵前列阵,一股苍凉而浩瀚的气息,随着沉睡的龙脉被唤醒而冲天而起!
苏晚晴咬破指尖,一滴殷红的凤血染在王旗之上。
“南荒山河,岂容尔等妖孽践踏!起!”
“吼——!”
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并非来自南荒军阵,而是来自山河图中!
图中青鳞一闪,那被苏玄策斩杀的吞天蟒残存的妖力,竟被山河图转化为最狂暴的攻击,化作一道席卷天地的狂风毒雾,迎面扑向妖军阵营!
“噗通!噗通!”
蛮烈座下的妖兽坐骑,在这股源自上古大妖的血脉威压下,竟吓得浑身瘫软,齐刷刷跪倒在地。
蛮烈本人更是被图中万千英灵虚影的杀气所慑,只觉神魂刺痛,气血翻涌,一口逆血险些喷出。
“撤……撤退!后退三十里!”
他惊骇欲绝,再不敢有丝毫恋战之心,狼狈不堪地率领残兵败退而去。
城墙之下,一处无人注意的暗影里,苏玄策静静地望着城楼上那道独立于风中的红色身影,目光复杂。
他抬手,轻轻擦去嘴角因催动大阵而溢出的一丝血迹,低声轻叹:“她,终于不再是那个……需要我挡在身前去救的人了。”
而这一幕,通过妖庭秘法所化的水镜,清晰地呈现在了万里之外的妖庭大殿之中。
“废物!蛮烈这个废物!”
妖帝一掌拍碎了身前的玉案,俊美而妖异的脸上满是狰狞的怒火。
“传朕旨意——”他冰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即刻调遣‘九幽魔将’出关!朕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务必,诛杀苏玄策!”
南凰城暂时解除了危机,但苏玄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妖帝的怒火,只会引来更恐怖的敌人。
他没有在王宫过多停留,婉拒了苏晚晴庆功的邀请。
夜色渐深,他独自一人,穿过战后初定、依旧带着几分紧张气息的街道,朝着一个熟悉的方向走去。
那里,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初的落脚点,也是他真正的根基所在——龙门镖局。
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镖局内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有院中那棵老槐树的叶子,在夜风中沙沙作响。
然而,就在他踏入院子的那一刻,脚步却微微一顿。
空气中,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极淡的寒意。
那是一种……如同毒蛇在暗中窥伺的冰冷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