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台灯早就熄了,只有手机屏幕亮着块冷光,在黑暗里映得杨晚栀的脸发白。她蜷在被子里,手指无意识地划着微信对话框,屏幕上“已读”两个字刺得人眼睛疼。
是下午发的消息。当时她在图书馆整理案例,看到个关于“情势变更”的条款,突然想起前年顾明夜帮她查资料的样子——他对着法律词典皱眉头,说“这行的字怎么都长得差不多”。鬼使神差地,她点开对话框,敲了句“今天看到个案例,有点像我们之前聊的那个”。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她心跳得飞快,把手机扣在桌上,假装继续看资料,耳朵却一直竖着,等提示音。
半小时后,手机亮了。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来的,屏幕上却只有“对方已读”四个字,没有回复。
后来她又发了句“你在忙吗?”。还是已读,没回。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杨晚栀盯着那两个“已读”,像盯着两个无声的判决。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掉的,先是一两滴,砸在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水痕。她赶紧用手背去擦,擦着擦着,眼泪却越涌越多,止都止不住。
她摸出床头的纸巾盒,抽了张按住眼睛,可纸巾很快就湿透了,换了一张又一张,直到盒子空了大半,眼睛肿得像桃子,眼泪还在掉。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顾明夜发消息,她总爱拖着不回。有时是故意的,想看看他会不会着急;
有时是真忘了,和白书妍逛着街,手机揣在包里,等想起时,对话框里已经堆了他好几条消息,从“在干嘛”到“是不是又没看手机”,最后是“记得吃饭”。那时候她会笑着回句“刚看到”,他也从不生气,只会发个无奈的表情包,然后絮絮叨叨地说他今天做了什么。
但堕天使回来后,是真不想回了。
她高中时还总爱闹脾气。有次他因为开不知道什么会,迟到了和她约好的电影,她在电影院门口站了半小时,等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还攥着热奶茶,她却把脸一扭,说“我不想看了”。
他陪着笑哄了好久,说“那我们去吃你爱吃的那家麻辣烫好不好?我订了位置”,她还是不依不饶,直到他把奶茶塞进她手里,低声说“对不起,下次一定准时”,她才绷不住笑了出来。
那时候她总觉得,顾明夜的好是天经地义的。他会记得她不太爱吃香菜,记得她来例假时要喝热的,记得她随口提过的想看的书,然后悄悄买好放在她桌上。
她习惯了他的包容,习惯了他的迁就,甚至有点享受那种“他离不开我”的笃定。
直到那个夏末。
她记得他当时的表情,很无助
很绝望
很麻木
但却有一股她说不出来的味道
后来他真的走了。开学前一天,他没发消息说“我要去纽约了”,一声不吭的走了。
她后知后觉的在心里回了个“一路顺风”。甚至还想问“什么时候回来”。
她以为自己会轻松。不用再对着他的消息纠结回不回,不用再因为他的强制而觉得“被束缚”。
可真当生活里没了他的痕迹,她才发现,那些她以为的“束缚”,早成了习惯。
食堂里看到糖醋排骨,会下意识地想“顾明夜爱吃这个”,然后才反应过来,他不在这儿;
法学课上老师提问,会习惯性地想回头找他的影子,却只看到后排陌生的面孔;
甚至连手机没电,都会恍惚一下——以前他总提醒她“出门记得带充电宝”。
她把脸埋进被子里,肩膀一抽一抽的。被子上还留着洗衣液的香味,是她以前常用的那款,顾明夜说过“挺好闻的”。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又很可悲。
“真贱啊……”她对着被子喃喃自语,声音哑得厉害,“人家爱你的时候,你作天作地;人家放你走了,你又在这里哭。”
眼泪把被子湿了一小块。她吸了吸鼻子,拿起手机,手指在对话框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退出了微信。她不能再发了。
顾明夜已经往前走了,他在纽约有新的生活,有要学的课程,有要忙的工作,她不该再去打扰。
就像他说的,可能他们本来就不合适。
她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屏幕朝下。黑暗里,只剩下她压抑的呼吸声。窗外的雪好像停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出一道细长的光。
她睁着眼睛看着那道光,直到眼皮越来越重,可心里的空落,却像个洞,怎么也填不满。
原来有些人,不是你想逃就能逃掉的。等你真的逃开了,才发现,你早就把他的影子,刻进了自己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