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光漫过庄园的雕花铁栏时，杨晚栀正扒着二楼卧室的窗帘缝往下看。
楼下的石板路空荡荡的，巡逻的保镖刚走过转角，皮鞋踩在石面上的声音渐远，只剩下露水滴在冬青叶上的轻响。
她攥着窗帘的指尖泛白，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刚才管家来送早餐时说，顾明夜一早就去了公司，要待一整天。
这是她被带到庄园后，第一次等到他全天离开。
她退回房间，目光扫过书桌、衣柜，最后落在窗沿上。窗台下是茂密的绣球花丛，再往南走二十步，就是庄园的后门。她记不清是哪次被管家带着遛弯时瞥见的了，后门右侧矮墙下有个半掩在杂草里的洞，那时管家还笑着提过一句：“是雷霆以前的‘秘密通道’，那狗精得很，总从这儿溜出去追野猫。”
雷霆是个好宝宝，不经意间给她留了个生路。
杨晚栀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冷风灌进来，吹得她鼻尖发红。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是双软底的帆布鞋，是上次白书妍来看她时偷偷塞给她的，说“比拖鞋好走路”。那时她只觉得是朋友的心意，没敢多想，现在却觉得这双鞋像是为今天准备的。
她从床底拖出个旧帆布包，里面是她偷偷攒的东西：几件换洗衣物，白书妍塞给她的几百块零钱，还有一张被她压在书里的旧照片——是她和爸妈在杨家花园拍的，照片边缘都被摩挲得起了毛。她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去，又怕包太鼓显眼，索性把衣服拿出来卷成小团，塞进包的夹层里。
做这些时，她的手一直在抖。每听到一点风吹草动，都要停下来屏住呼吸，直到确认是错觉才敢继续。
她知道这有多冒险，顾明夜把她看得有多紧，可一想到白书妍上次来哭着说“法学系的课讲得可好了，我帮你记了笔记”，想到自己本该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民法典，而不是被困在这栋金笼子似的房子里，她就觉得心口有股热气在烧——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想试试。
她把帆布包背在身上，又找了根粗麻绳。绳子是她从储物间偷偷拿的，原本是用来捆书的，现在却要用来当逃生的工具。她把绳子一端牢牢系在床腿上，另一端从窗户放下去，绳子不够长，末端堪堪垂到绣球花丛上方。
“应该够了。”她小声对自己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爬上窗台，往下看了眼。花丛离窗台有两米多高，绳子晃悠悠的，看着就不结实。她深吸一口气，攥紧绳子，脚刚离开窗台，心脏就猛地往下沉。
绳子勒得手心生疼，她一点点往下滑，帆布包蹭着墙壁，发出“沙沙”的轻响。快到花丛时，绳子突然晃了一下，她没抓稳，整个人摔进了花丛里。
绣球花的刺扎进了手背，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她顾不上揉，爬起来就往后门跑。跑过草坪时，露水打湿了帆布鞋，鞋底黏糊糊的，跑起来一滑一滑的。她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往前跑，直到看到那扇斑驳的后门，看到矮墙下那片比别处茂盛的杂草。
她蹲下来扒开杂草，那个狗洞露了出来。洞口不大，只够一个人蜷缩着爬过去，感觉边缘还留着雷霆爪子扒过的痕迹。
她把帆布包先塞过去，然后趴在地上，尽量把身体缩成一团。泥土蹭在脸上、衣服上，还有股潮湿的霉味，可她一点都不在乎。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手脚并用地往前爬，膝盖磕在石头上也没停，直到整个人从洞的另一头滚出来，摔在外面的泥土路上，才敢喘口气。
外面是条僻静的小路，路边长满了野草。她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回头看了眼那堵把她困了许久的墙，然后转身就往大路跑。她不知道该往哪走，只知道要离这里越远越好。她拦了辆路过的三轮车，把身上所有的零钱都塞给了师傅，只说“去市区，越远越好”。
师傅看她一脸慌张，衣服上还沾着泥，虽有疑惑，但还是发动了车。三轮车在颠簸的小路上行驶，风从耳边吹过，杨晚栀扒着车沿，看着庄园的影子越来越小，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是难过，是劫后余生的恍惚，还有点不敢相信的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