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觉得,不是!”
“不是那样的!”
王月神色带着茫然,像是迷途的小鹿,说的话也有些颠三倒四,“刘婆婆,不是没那样的!”
刘庙祝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眼中含着笑意,“我明白。我都明白。”
“你想做就去做吧。”
“你是大祭司赐福的人,神庙就是你的后盾!”
“若有人欺负你,你只管来找我。”
“若我坐不住,我带你去求祭司。”
“去求天尊。”
王月眼中带泪,“谢谢刘婆婆。”
刘庙祝伸手抚过她的眉梢,“别的事我懂的不多,但我知道,一个人成不了事。”
“你需要多找一些人,和你一起。”
“这第一个,老身加入你!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找老身!”
王月笑了,“谢谢刘婆婆。”
刘庙祝点头,鼓励她,“嗯,去吧。你做的这一切,都有意义。千百年后,依旧有人铭记。”
王月摇了摇头,“其实我不在意。”
我不在意有没有人记得我,我只是被人从苦难中救起,所以就想救一救别人。
但愿世上再也没人像我曾经那样无力。
刘庙祝将手放在王月的额头上,“神会保佑你。”
另一侧,天霞散人伸手一缕因果缠绕在她指尖,她眨了眨眼,“看来又找到一位。”
“呦呦~”梅花鹿发出清鸣。
天霞散人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就是之前在山脚遇见的那个女子。”
“呦呦?”
“若她一直坚持下去,当功德圆满。”
“呦?”
“人分千万种。同一件事不同的人会做的选择是不一样的。有人淋过雨就想为别人撑一把伞,有人淋过雨就想撕掉别人的伞……”
“呦……呦?”
“人的选择决定了自己的命运。而我要做的就是尊重他人的命运。他要是不家暴,那女子也不会报复他不是?”
梅花鹿不懂,它晃了晃脑袋,蹭了蹭天霞散人,“呦?”
天霞散人轻轻拍了拍它,“先不急着走。当你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其实蟑螂已经满地都是了。同理,当你发现一起家暴的时候,很可能暗中已经有很多起这样的家庭。”
“所以我要留下一段时间。”
“呦?”
“哎呀,你个傻鹿,人的事复杂的很呢。尤其是感情的事,哪里就容易掰扯清楚?”
“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呦?”
“有句话叫,有些一开始是因为生存,所以组成家庭。”
“有些是因为爱情,所以组成家庭,但最后往往一地鸡毛……”
“呦呦呦?呦呦!”
“爱情?你也感兴趣?你一个鹿还想知道爱情?”
“呦!”
“好吧,好吧。我告诉你就是了,爱情这种东西往往吃亏的是女子。”
“有句话叫: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女子心思更敏感细腻,一旦陷入进入,便很难脱身。”
“有些男子想要出人头地,会自己努力改变命运,无论是读书还是经商,不可否认,这些确实是有的。”
“但有些心思不正的男子想要往上爬跨越阶层,又或者有些好吃懒做想要不劳而获,就会以爱情为网,捕获一个比他阶层高的女子,通过联姻以跨越阶层。”
“女子陷入感情的网中,要死要活,闹着非要下嫁。疼爱女儿的父母往往都会妥协,接下来他们会提携男子,为的就是自己的女儿会过的好一些。”
“这种男子前期装的很好,等目的达成之后,就会暴露真面目。”
“这种一般都叫中山狼。”
“呦呦~”梅花鹿低了低头,吃了一口草。
天霞散人轻轻摸了摸它的头,“你担心什么?有我在,谁敢欺负你?”
“呦?”梅花鹿瞬间精神了。
“我这不是已经在教你吗?不然我做什么和你说这么多?”
“等你都学会了,自然能识别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呦~”梅花鹿欢天喜地,满地撂着蹄子撒欢,载着天霞散人四处狂奔。
天霞散人一巴掌拍在它头上,“老实些,被你晃的眼晕。”
梅花鹿意犹未尽的止住脚步,载着她慢悠悠的走。
天霞散人轻哼一声,“你代表的是我的面子,刚刚那种不稳重的事在人前千万不能做知道吗?”
“呦呦!”
天霞散人满意的点点头,“嗯。”
“那我接着和你说……”
还不等天霞散人继续,一阵哭闹之声传来,一起传来的还有许多规劝之声。
梅花鹿停在原地,“呦?”
天霞散人沉吟了一瞬,“去,过去瞧瞧。”
梅花鹿寻着声音找了过去,前方一位女子跌坐在地上抱着一个男子的腿在哭,眼中满是痛苦,“三郎,不是的,不是的……”
“你不能要再去赌了,我们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孩子,我们已经有孩子了!”
“别去,别去!”
旁边的人也在劝,“老三,别去赌了,那是个无底洞,哪里填的满呦。”
“是啊,是啊。你好好过日子嘛,搞那些做甚?”
“就是,就是,咱们这种普通人家,哪里能凭赌发财?隔壁村的,因为赌妻离子散啊。”
“赌不是好东西。”
男人脸色狰狞,“不会的,差一点,真的差一点,我这次一定能翻本!”
他蹲下身体按住女子的肩膀,神色满是认真,“这次,我这次一定能赢,真的,花儿,你信我!”
“真的,这是最后一次!”
“等我发财了,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再也不吃苦,雇好几个人伺候你,你每天一醒来就等着吃就是了,什么活也不用你干!”
女子摇摇头,泪眼模糊,“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这次真的不行!这是家里最后的钱了!”
男人迫不及待解释,“花儿,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我发誓,是最后一次,我一定能赢的!你再信我一次!”
女子死死抓着他的衣摆,“不行,不行!”
男人急的跳脚,“你忘了吗?当初我们成亲的时候说好的,要互相信任的,你怎么能不信我?”
他面红耳赤,“你是不是想反悔?当初的约定不作数了吗?”
女子擦了擦眼眶,“不行,真的不能去了,你只会越陷越深。我这次说什么也不会放开你的。你就死心吧。”
男子顿时怒了,掰开女子的手,立刻朝着远方跑去,一边跑一边道,“你等着,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我这次一定能赢。”
他心中发狠,这次他一定能赢,他偏要让所有否定他的人看看,他一定能赢!
“花儿,你等我回来,我这次一定会带钱回来,一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男人飞快的跑远了,他这次要证明自己!
留下女子跌坐在地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随后崩溃的大哭。
围观的人群摇头叹息,眼中满是同情。
“哎,花娘子,地上凉,你快起来吧。”
“是啊,花娘子,先回家吧。”
女子从地上爬起来,和众人道谢,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和三郎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十年前她的父亲出征后没有再回来。
平日里有什么重活,是三郎帮着做的,后来她和三郎成了亲,母亲生了病,也是三郎和她一起照顾母亲,只是最终母亲没有救回来,去了。
母亲临终前交代他们好好生活,互相体谅。
三郎算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三郎也是十里八乡都数得着能吃苦耐劳的人,她也勤勉有加,他们二人一起将家里经营的还算富足,能吃的饱饭还略有盈余。
要知道在这个时候能顿顿吃的饱饭的人家可不多啊。
他们还商量着等以后有了孩子,送孩子去读书,到时候让孩子考到天霞道长的书院去……
可自从三个月前,全都变了。
“呦呦~”北冥抬了抬脑袋,示意天霞散人快看!
天霞散人敛眸,“看见了。”
“呦呦呦?”
“伤?她身上没伤。”
“呦呦呦……”
“你这个傻鹿,你只看到他没对她拳脚相加,就觉得他没坏到骨子里,还有的救?”
“你怎么不想想他把家里的所有钱都拿走,这女子怎么生活?她吃什么?喝什么?难不成饿死啊?”
“呦?”
“这种事情,贻害无穷。”
“不管是什么人,无论从前有多好,一旦沾上赌这种东西,就不再是人了。”
“会慢慢变得很可怕,他现在没对她拳脚相加,其实说明不了什么的。”
“若是没有赌瘾的还好,及时停手,说不定还能过上正常生活。可他明显是上瘾了。这种情况下想要改?难!”
“最理智的做法就是及时止损,转身离开,尊重他的命运,让他一个人发烂发臭。”
“呦?”梅花鹿偏了偏头,“呦呦?”
天霞散人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叹息一声。“也难!那女子明显对他有很深的感情。”
“你信不信我现在上前去,她会求我将男子变好,而不是离开他。”
“呦呦呦?”
“这事不好说啊。有些人会选择在攒够失望后离开,有些人会选择一起沉沦,果断选择离开的人少之又少。”
她声音有些沉重,“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女子一旦陷入其中,没有下猛药,是不可能回头的。”
“呦呦……”梅花鹿声音低沉,“呦呦呦?”
天霞散人伸手摸了摸梅花鹿的头,“我觉得都有错。开赌场的人有错,男人也不清白。这里面只有这个女子是无辜的。”
她伸手拍了拍梅花鹿的头,“走,上前去看看。”
“呦呦?”
天霞散人轻笑一声,“那不能因为这个,我就不去吧?”
樊花有些浑浑噩噩,看不清前路。
她真是觉得自己眼睛瞎了,不然她为什么好像看到了一位骑着鹿的飘渺仙人?
樊花狠狠眨了眨眼睛,“这位是……仙人?”
天霞散人轻声道,“贫道天霞散人。”
“是大祭司?”樊花对着她见礼,“见过大祭司。”
围观的人也反应过来,“见过大祭司。”
天霞散人对着人群抬手,“免礼。”
樊花哭求,“求大祭司救命啊。”
人群中也心有戚戚,“是啊,大祭司。花娘子她命不好啊。”
说她命不好?听到这话天霞散人心中咯噔一声。
那人继续,语气中尽是同情,“小小年纪没了父亲,母亲也走了,家里就剩她一个了。”
“这才过多久好日子,眼看着又没好日子过了。”
天霞散人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心疼那女子吃了苦。
天霞散人伸手抚摸梅花鹿的皮毛,看向女子,“你所求何事?”
樊花吸了吸鼻子,“我的夫君三郎,三个月前误入歧途沉迷博戏,求大祭司出手引他回正途。让我二人好好过日子。”
误入歧途?天下散人听的忍不住想笑,好一个误入歧途!
人群中有人对视一眼,也跟着说情。
“是啊,小三子之前很好的,最近被带坏了,移了性情。还请大祭司救他一救!也好叫他们夫妻团聚。”
“不错,不错,小三子从前是挺好的。”
人群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顿时群情激愤,“那些坏人的错啊,带着小三子赌钱,小三子这才不顾家了,坏人就该死!”
“是啊,今日带坏了小三子,明日就能带坏我家孩子。”
“对,对,阿叔说的有理。都是那些坏人的错!好好的孩子,就这么给带坏了!”
一群人思索了一会儿,统一战线,“求祭司那雷劈了那些黑了心肝的坏人!”
“对,对,求大祭司劈了那些坏人,把小三子救回来。”
天下散人看了看众人,“此乃违背律法之事,秦律:博戏罚金三甲。你们为何不去告官呢?”
人群寂静了一瞬。
随后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博戏是违法的吗?”
人群窃窃私语。
“是啊。没听说过啊。”
“可是......违法的事,为何还有人做呢?咱们这些人不知道,难道那些人也不知道吗?”
有人小心翼翼试探,“阿叔,阿婆,要不......我们去告官?”
“对啊,早知道违法,咱们直接去告官就行了嘛。”
“是啊,听闻陛下看中法家,朝廷应该.....会管的吧?”
被叫阿叔的年老男子猛的站起来,大声呵斥众人,“不许去!谁都不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