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渐暖,正是桃花盛开之期。
送走了陈行的朱标披着披风正处在庭院中赏着桃花。
他内心悲愤不已,他不知道他的父皇是什么时候变成的这副模样。
他记得很清楚,小时候的父皇礼贤下士,广开言路,不管底下的人说的是对是错,他都愿意认真听取,并认真的和对方探讨,有时候一聊就是好几天,经常忘记吃饭。
但他发现他的父亲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是洪武三年大封功臣之时他不再低调,反而一反常态的在大庭广众之下高调谈论自己的功绩。
是洪武九年空印案时,不解决事情的根本,只想着解决携带官印进京的官员,任由各地官吏攀咬。
还是前两年胡惟庸身死,他收回相权后无人可以规劝他,导致他内心那名为权力的野兽出了牢笼。
又或者是他人老了?糊涂了?不能约束自己的内心,本性暴露了?
新朝初立,以往朱元璋施雷霆手段他虽不同意,但也只能如此,如今大明已立国十五年之久,自己的父亲怎么还用雷霆手段,以至于如今竟然连谏言都听不下去了。
昨儿个自己虽然困倦,但还挺挺过去,谁成想自己前脚刚回了东宫,后脚就听到了自己父亲又打杀了数十位下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朱标的内心十分煎熬,他想改变,但他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他不想再让自己的父亲多造杀孽了,虽然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从父亲慢慢变成了父皇。
“太子爷,时辰差不多了,该回屋了,您的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可不能在院中久待。”
“什么时辰了?”
“回太子爷的话,刚午时,太子爷可是要用膳?”
“不必了,孤没有胃口,实在是吃不下。”
“噗通……”
身后的梅大直接跪倒在地,方才还好好的,这一下子说话的声音都带路哭腔。“太子爷,奴婢求您了,就用一点吧,您早膳都没用,您就当可怜可怜咱们,用一些吧。”
朱标沉默了,如果是以前,他说不用就不用了,但他现在他考虑的就多了些,也不由得不多思虑,他想到了如果自己两顿不食传到了朱元璋那里,那伺候的下人定然讨不到好。
“那就让膳房上一碗小米粥,不用加糖霜蜂蜜。”
“奴婢这就去传,这就去传。”
梅大急忙起身大喜过望,只要太子愿意吃东西,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太子殿下,鲁王殿下求见。”
一名身形魁梧的宿卫走到朱标不远处低着头通报,声音响亮。
“老十不是早上才来过吗?怎么这回又来了。”朱标笑了笑,他还是挺开心的,自己身体不好,弟弟来看自己心里肯定是高兴的,虽然嘴上他不说。
“太子殿下,要传吗?还是让臣……”
“王德?!你怎么在孤这里?”
方才朱标还没注意,可能是因为身体不适的原因,自己精神状态很差,平时的护卫都换了都没注意,这一回头才发现通传的竟然是王德,要知道王德可是朱元璋的随行护卫头领,朱元璋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的那种。
“臣做了些错事,惹得陛下不快,让陛下给您守一段时间宫门。”
“发生了什么事?仔细跟孤说说。”
朱标想了想,前日这王德还好好的,怎么就到自己这来了,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可能是因为郭岳或者陈生的原因。
“前日臣奉陛下……”王德不敢违命,便将自己奉陛下之名处置陈生,随后又遇到郭岳被对方拦下,最后因为内官告状导致自己被罚俸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内官不让你和岳哥儿收尸!?然后又去父皇那告状了?”
“回太子爷的话,总得来说没错,不过不是内官,是内使。”
“他叫什么名字!”
“臣不知,只知道他姓楚。”
“你认识他吗?”
“臣自然认识。”
“去把他绑了,就绑在陈生陈大人受刑的刑架上,也抽一百鞭子,三天内不许别人给他收尸,顺便把鲁王叫进来。”
“臣领旨!”
王德神情亢奋,狞笑着站起身来。
他心里早就憋着一团火了,那狗日的不敢告郭岳的状,把气撒在他头上,说自己不遵皇命,擅自替陈生收尸,王德正憋着一肚子火呢。
“兄长什么事这么高兴?”
郭岳好奇的看着王德,方才王德进去时还挺正常的,这出来后嘴角都翘到天上去了。
“小弟去见太子殿下就行,为兄去给你出口气。”
太子爷的意思就是再蠢的人都明白,不让人给那个内使收尸,不就是让自己打死他吗。
“出什么气?”
“等你出了午门便知!”
王德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点了十几个人就走了,搞的郭岳莫名其妙的。
“表弟!”
“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臣杭州卫千户……”
“太子殿下!”
郭岳还没跪下去呢,就注意到朱标跌跌撞撞的朝自己奔来,也顾不得君臣礼仪,急忙上前搀扶朱标。
“表弟,孤还打算病好了后去看看你,没成想你倒是先来了。”
“太子殿下回护之恩,臣没齿难忘。”
“来,跟我来。”朱标拉着郭岳的胳膊就往桃花树下的石桌走去,原本苍白的面孔似乎红润了些许。
“大哥,我还在这呢。”朱檀见自家大哥从自己来后就没搭理过自己,也有些吃味了,说的话都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你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还要我背着你走,自己过来坐着。”
“我才是你亲弟弟,哪有不管自家弟弟招呼表弟的道理。”
“你是不是皮痒了?”
“那倒没有。”朱檀不作了,急忙上前用衣袖擦了擦朱标边上的石凳,整个一个狗腿子做派。
“岳哥儿快坐。”
“君臣不同座,臣不敢放肆,太子殿下独坐便可。”郭岳一边回话,眼睛却是盯着鲁王,神色莫名。
原本还准备坐在一旁的朱檀听闻郭岳的话,半蹲的双腿猛的弹了起来,内心不由得一紧,差一点,就差一点自己就要挨揍了。
“孤让你坐你便坐,孤说的话你不听就是抗旨不尊。”
通常来说,抗旨不尊只能是皇帝来用,太子都不能用,但除了皇帝还有一个身份可以用,那就是监国,监国也可以用这个词。
而不巧的是,朱标从洪武十年六月开始便是监国,一直到现在都还是监国。
但朝臣们好似忘了一般,从来没人在朝堂上向朱元璋提出把朱标监国收回来的建议,所以朱标说的话不听还真算抗旨不尊。
“臣领旨,谢太子殿下赐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