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必须弄明白一件事,这女的究竟是怎么想到来找我的。我们今天第一次对话是在人民公园的电话亭,她打过来的。
照此,顺藤摸瓜。什么样的人会打那里的电话?大师的信徒们,除了大师会化公为私,让顾客打那个电话。还有谁闲得没事对外宣传。
好像还真有一个……
突然想起来,之前在相亲角,我好像把电话亭号码填在征婚表上来着。她该不会就是通过这个找过来吧?
尚且不能明确的确定,万一人家只是通过亲朋好友知道公园就那么一个神棍,闲的旦疼打过来,而找上我纯属是出于无聊。
实在不行先试探一下,我两两三口囫囵吞下,目光锁住她,说:“我叫啥?”
她正叼着一根薯条,闻言狐疑的抬眼,含糊道:“你没叫啊。” 薯条在她唇间轻轻颤动。
“我是说,我的名字是什么?”
“姜言。”她脱口而出。
“你知道!”
她咧嘴飒然一笑,像是西部片里快枪手在酒馆的落拓不羁。“哐当”一下重重的向后仰去,后背猛地撞上椅背,一只脚随意的踩上自己座位的边缘。
“你自己填的征婚表,你自己还能记不得么?”
果然如此。
事情的真相总算展露部分头角,我还是有些没搞懂。
“之前电话里也没问我,你咋知道是我?”
“我不知道。”她无所吊畏的耸耸肩,“我不太喜欢提前规划,想做一件事,直接去就是了。如果是你,我就没有做错什么。如果不是你,大不了白跑一趟。”
“假如在肯德基相遇的不是一个叫姜言的人,而是别人,你岂不是误打误撞闹乌龙。”
她歪了歪头,眼神坦然,“如果不是,那就如你说的那样,是个乌龙咯。”
“你莽啊。”
“但是我莽成功了。”她咯咯一笑,笑声清脆短促,像冰粒落在铁皮上,“可能是直觉吧,但我不认为是直觉。所谓恍如隔世,可能是在某个平平无奇的一天,我听见那个人的声音,或许我不一定再认识这个人了,他也不一定再认识我。陌生,连同安静的晚上像鸟类啄食莓果那样,敲击特定的时间某一刻,谁也不能百分百的确认月光一定就和落在泥土的树影重合过,于是就连难以描述的熟知也变得陌生。就像日出日落那样,路过,也想不起是否在哪里见过了。”
我表示没听明白,她也不打算解释给我听。
汉堡吃一半,我问她:“你不会是想跟我相亲吧?”
“哦?”她眉毛一挑,“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你是怎么捡到那张征婚表的,但我有必要说明一下,那是我瞎写的,我也不打算征婚,我还没到那地步。”
“所以咧?”
我拧了拧嘴角,“所以,如果你是本着结婚为目的,那就大可不必。”
她丝毫没当回事,一根一根不急不慢吃着薯条,“我也没想结婚啊,我年纪和你差不多,我也不大。”
“是吗,看不出来。”我口是心非。
实际上,我早就在打量中得出结论。她打扮得酷炫成熟,但那张脸干净、白嫩,分明是正当青春的年纪。皮肤白皙,五官姣好,称得上颇有姿色。行为嘛,不能说是古怪,至少是个神经病吧。
她始终没提找我真正的原因,我也懒得深究。
“谈莲爱也不行。”我说。
上一次背着魏语和别的女孩子单独会面还是在咸阳,如今我已经不是单身了,自然不能做出有违人伦的事情,我可是很专一的男人。
她也是毫不在意的,一边咀嚼着,投来一个略带嘲讽的冷眼:“一上来就提谈莲爱,你是不是太急操了。”
怎么感觉被她偷换概念了……
“有女生陪你不好吗,”她接着说,语气轻松了些,目光扫过我身旁略显空旷的位置,“我看你一个人在这点餐,估计打电话的时候也是一个人,挺孤单的。我这么好心,请你吃东西,连句谢谢都没说。”
“谢谢”我后补的道一声,然后加上一句:“幸好我女朋友不在,要不然你得买三人份了。”
说出这话时,我暗自揣测她的反应。如果她对我有丝毫意思,此刻应该会愣住吧?哪怕控制力再好,咀嚼的动作也该有片刻的停滞。
可是她的眼眸若白板一样平静如水,进食一刻未停,稳定的就像盛放好的胶水,风平浪静,若无其事的看着我。
这让我很尴尬,好像我自作多情了。
“如果我没猜错,你和你女朋友吵架了吧。”她把薯条盒倒置,粗细大致相同、长短不一的薯条从里面扑通落到垫纸上,哗啦一声,带着油光和细盐,坍塌成一座小山。
“这你都知道!” 我着实震惊,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我早饭吃了什么?要是你啥都知道,我该考虑要不要连夜打车跑路了。”
“猜的呀,”她叼起一根薯条挂在嘴边,慵懒的伸个懒腰:“一点都不难,你和你女朋友出来玩,结果你孤身一人,除此以外我想不到其他原因。当然哦,就算猜错也没关系,打脸就打脸了,出来混的,哪有不踩坑的。”
此时我便笃定,这女的表面上看起来思维跳脱、言语无状,内里其实清醒得很,并不糊涂,智力起码在正常人的水平,之前她装杏病的时候我就该知道。
我叹息一声,“谈个对象真头疼,但凡她当时直接喊一声,我肯定二话不说上去帮她。“
“虽然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要明白一件事,有些女生是不会把心思直接表露出来的,哪怕是在一起后,她想让你知道,又不好意思说,只能通过细节去暗示你。你没读懂,她就算明面上不责怪你,心里也会对你有所埋怨。”
我读懂了,但我没付出行动……
看着自己吃完的汉堡包装,我有样学样的将自己的薯条盒也倒扣过来。另一座金黄色的薯条山在垫纸上隆起,与她的那座相隔咫尺,却壁垒分明。两山相望,触不可及,一种莫名的悲凉感悄然爬上心头。
“其实挺麻烦的,”她的薯条山吃到了半山腰:“大胆说出来多好,在一起久了还不是要一起睡,迟早坦诚相待的,还在乎这点面子。要我说啊,你们确定关系的时候就应该脱的精光,相互把对方看的明明白白,每一寸尺度都不放过,待彼此都如数家珍的了解身上、灵魂上的蛛丝马迹,那就可放心大胆的走下去了。”
我心里一紧,“这话……太直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