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民公园东大门走出来,正前方是西御街,白天我和魏语一起从这条路这个门进来的,现在我一个人出去。
市中心繁华的喧嚣老早就在我看到出口的时候,像是海浪拍打过来,我出来,犹如从一块灼人的沙滩坠入水里。
沿着西御街一直走,我可谓是在游手好闲的状况下尽可能做出不那么游手好闲的事情。我留意道路两边的商铺,我心想着,魏语若是还没有吃夜宵,我帮她买一份。看在我有心照顾的苦劳上,多少能宽慰我,不跟我那么计较。
走到一家熟悉的装修门面,想不到在这里也能见到肯德基。不过细想,肯德基早就是全球连锁的快餐品牌,不奇怪。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呼吸莫名滞重了一瞬。明亮的灯光从玻璃幕墙漫溢出来,我停在门口,望着里面用餐的人们。灯光均匀地打在脸上,他们大多三两成群,我形单影只,像缺了点什么。
总认为此刻天空应该下着雨,我撑一把伞,雨滴顺着骨架滴落到地上,结成一片片离散但相互挨得很近的深色岛屿。
然而夜空清朗。人们正享受这宜于游荡的天气,将自己投入霓虹与车灯的光流里,容光焕发。可能是我固执吧,这么飒爽的时间,我单恋一个停留在过去的雨季,幻想不持散的臂膀倚靠着虚幻的重量,插帧一样,只因她来过。
于是我就如此,背靠在透明墙上,假装看不到身后的温馨,一辆车驶过,近光灯像是海浪扑打到我的脸上,刹那间模糊了视线。时间似突然放慢的镜头,待那陌生车轮声渐行渐远,若渗入地缝的雪片一样消失不见,仿佛过了很久。
看一眼手表,时候不早了,我进入肯德基。这么晚了,里面依旧爆满,快速扫一眼也没发现空位。前台还有几人在点餐,我悄然凑上去。一人刚走,目前点餐的是一位带孩子的大婶。
个头仅到我腰的小屁孩呆呆的盯着菜单,半天不知道点什么,大婶够有耐心,安慰着说不急。前台服务员也是不太会办事的样子,竟不知道让我先点,而我也懒得抢,就这么等着。
其间我也在琢磨,点套餐好还是一个汉堡足矣。魏语那么爱吃,一个汉堡怕不够,套餐又怕点多了。况且我自己也有点饿了,还得把我的那份也算进去。
正思忖间,玻璃门轻响。一段清晰可辨的脚步,悄悄踏入我的身边。
起初不在意,直到一股别样的气息悄然游弋至右手边,香气似糖渍的樱花,清浅不腻,又隐约混着一丝皮革的冷冽。
视野的羽化边缘,隐约瞥的清是一个女的。她的手像雪映过般,搭在前台上,精心修磨过的指甲叩击石英面。嗒,嗒,嗒,似乎和我一样在无聊的等待。
一只捉摸不定的小屁孩终于点餐了,他抹了抹鼻涕,稚气的嗓门大喊:“全家桶!”
“一份单人餐,谢谢。”小屁孩的母亲说,然后拽着小屁孩的手溜向一边,嘴里碎碎的说教:“全家桶你吃得完吗,一点也不叫人省心!”
小屁孩恶趣的翻了个白眼。
服务员对着他们尴尬的笑了笑,转头问我:“你好,请问要点些什么?”
我正准备开口,旁边那人抢说:“我看一下哦。”
听此,我极为不满的扭头争道:“是我先排队的好吧。”
那一刻,我傻眼了。
面前的女子穿着别具一格,外搭黑色亮面皮质外套,左襟有意翻到背后,露出白色修身短款t恤包裹的肩膀。里面的白t恤软乎乎贴着皮肤,领口往下陷,露出点锁骨。
长发及肩,发尾带着自然的弧度,左侧刘海别到了耳后,右侧则自然散落,轻轻搭在额前,遮住半边眼。
眼睛像盛了天台的月光,润润的。修长的睫毛颤啊颤,眼尾那颗小痣也跟着抖啊抖,像是风把一粒雪霜揉进了眸子里。
俨然一副甜酷风格。
我看的突然没了脾气。
她轻轻转过头来对视我,甩头的弧度,原本捋到耳后的头发弹了回来,轻微荡漾的发缕,好像能闻到淡淡的皂角香。
这不是见色起意,虽说这样的妙颜委实戳到我,属于那种我未开垦过的审美新领域上。但是我注意到她,并非单纯觉得她漂亮,或者说气质非凡,而是我冥冥中有股隐秘的熟悉感,大体说不上来,这种似突然窜上来的已知感觉仿佛是从细节流淌开来的。
“你的声音……”她双瞳没有什么起色,楞是展现出讶然的神态,靡靡的把发丝别回去,“怎么好像听过。”
一听这女声中夹杂一点偏中性的音色,我也想起来了。半吞吐的打问:“你、你,你之前给我打电话的?”
对方点了点头,眼睛睁的大大的,拿手指我,“嗯嗯,如果命运石之门没有错开时间线,那么应该是我。”
当时还没看过,所以不知道她在说啥。
正常人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是感到意外。我也不例外,立刻产生疑惑:“不对啊,前脚刚打完电话,这么快就见面了。如果这是网恋奔现,效率也忒高了。更何况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成都那么大的地方,我们又在没有任何约定的情况下碰巧在同一家快餐店相遇。你让我不得不怀疑。”
“不用怀疑,我很直接了当的告诉你,你挂断电话后我就立马骑车赶过来了。”她说着,原先指着我的那根食指在半空横向划一条笔直的直线,“你说你要吃饭的嘛,你家又不在这,肯定是去外面吃,所以我就碰碰运气,把你碰到了。”
“哦”
我先假装不以为然,内心早已细思极恐。
首先,天降这种事,我不是没遇到过,但这属实毫无逻辑可言。听她的意思,好像就是为了找我才来的,这本身就一头雾水。我目前根本无法确定她找我是什么目的,我们之前唯一的交集就是打了通电话,电话里她表述也是模模糊糊,不知道在想什么。
现在突然轰的一下降临我身边,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一切都来的毫无预兆,就跟卡夫卡的小说一样荒诞不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