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天气不像是一个开朗的小孩,偶尔稀落的几束光只觉得是他放不下生的意志,所以抖擞出的几段气息,以示自己还活着。
而在同样散发淡淡忧伤的空气中,我和这忙碌着于厚重云层后表现自己的太阳一样,事不宜迟的和江晚坐上地铁。
江晚说生日怕踢在锅盖头的家中举行,而锅盖头的家距离她曾经就读的高中不远,所以坐地铁也不需要太长时间。
“那我们现在去哪呢?”我问道。
地铁车厢内的冷气避免不了摇晃,江晚抱着她那本书,正襟危坐。周围的乘客大多都低头玩手机,只有她很奇怪,抱着本书却不看,文学气质而无动于衷的沉稳与她的黑框眼镜起冲突,无意间造成一种漠视人间的感观。
“去学钢琴。”江晚说。
“我知道,我是说去哪学钢琴,总不是去你家吧。”我有点怕,心里默默祈祷这个女的千万别把我带到她家里,一个女孩若是自愿把一个男孩带到自己家里,事情就说不清了。
“不是,我家没有钢琴,也买不起钢琴。我学钢琴有一段时间了,大约是两三年前吧。我父母为了使我打开心扉像正常人一样和别人交流,就花心思培养我的兴趣爱好,就给我报了钢琴辅导课。那个时候我放学去钢琴老师那里,慢慢的就学会了。后来江早像学绘画,说她要当艺术生。我爸妈和我商量后,结束了我的钢琴课。”
这段话信息量有点多,我可以初步判定江晚的家境并不是什么富裕人家,要不然也不会买不起钢琴,要不然也不会让姐妹俩只有一个可以选。这或许就是我觉得和她容易相处的缘由,我们都是社会底层的孩子,那些被告知学习是唯一出路的孩子。
“你妹妹后来真的当艺术生了?我看她一点艺术气质都没有,更像一盏花瓶。”当着别人姐姐面前这么说好像不礼貌,但是我忍不住,江早给我的第一印象太差了。
江晚不但没厌恶我的背地议论行为,反而同感的憋出笑意的弧度,“她没当,甚至刚给她报了美术班就不学了,学不进去。她压根就不是为了学艺术,而是想与我竞争,看到我可以享受钢琴的熏陶,心里不服气。不过有一说一,她头发染的挺有艺术氛围的,和她扑的粉底相互映衬,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哈哈哈”我笑了,第一次被这个女孩逗笑是在讨论她妹妹。这也让我明白江晚不是不会说话,而是面对绝大多数人她不想说话,一旦聊起来会很幽默风趣。苏木诚不欺我。
话又说回来,一个屋檐怎么会生出一对性格截然相反的姐妹。这其中的根源我不想探究,也没必要探究。至于江早为什么对江晚如此厌恶,这其中发生过什么,也不是我该打听的事。妄自猜测,或许不需要理由,有的人天生相处不到一块儿。
……
……
十几分钟后,地铁到站。我在江晚的带路下离开地铁站,乘着稀疏的阳光走在另一条陌生的街道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又或者是一种怀念,每每踩过有些年代的烧结砖,路过挂着营业招牌的玻璃店门,溜达的老大爷把保温杯的枸杞水肆意泼洒在绿化带的灌木丛中,流浪狗摇晃尾巴在小吃店门口找食物。
这一切看在眼里,我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以为这里是家乡的街道。但不然,很多街道都有着这些标记,而不是某座城市独有。我不得不思考,我是不是离家太久,心生思念。
但很快这突如其来的思乡情就被江晚的声音翻面,她微微抬起纤细的手臂,伸直食指,指向不远处的拐角说:“那边转弯就是我曾经学钢琴的培训班。”
我有些没底的说道:“你现在不在那学了,人家会放你进去吗?就算放你进去,也不一定放我进去,我是纯外人。”
江晚很有信心的微微仰起头,几缕发丝轻轻晃动,“那个时候我和我的钢琴老师关系很好,后面我父母不续费了,她还是会让我免费进去练习几曲,不会不让我进来。你更不用担心你自己,有我这层关系,没人把你当外人。”
“哦”我字短的回应一声,心里却在想:我这是占了江晚的便宜,便宜占的越深越危险,我会将自己置入纠缠难离的境地,我会很痛苦。不过我一开始就说过我在咸阳待不了几天就走,江晚应该记得这件事,所以她心里多少会有点提醒。
再说,我学钢琴还不是因为她那个头脑发热的“妹夫”。
等我们到培训机构门口,才发现门锁了。透过窗户一看,里面灯都没开,寂静无声,只有那一架钢琴和一些其他的乐器在黯淡的光线中隐约可见。
“你老师今天不在。”我有些失望的说。
江晚即使是面对这种情况也丝毫不慌,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睛依然专注地盯着屋内,心中仿佛还有一套解决方案。
两秒后,她给我泼了一头冷水:“那你等着出糗吧。”
我双脚有些发软,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倒下去,“你能不能靠谱点,遇到点困难就放弃,怎么成大事。”
“你有办法?”
“有!”我一口坚定的回应,下一秒心里慌的一批。我有个锤子,我有。
一想到锤子,我顿时豁达开朗。联想到之前与叶灼华抓娃娃的时候,我一肘砸开娃娃机的玻璃,也许可以运用到当下局面。
但是我不能把江晚老师单位的玻璃也砸了,我们赔不起玻璃钱,那就想办法开锁或寻找另外出路溜进去。只要能进去就能碰到钢琴,就能学琴。
我问道:“你应该对这里熟悉,有没有狗洞什么的?”
江晚摇摇头。
我继续说:“那你知不知道备份钥匙?”
江晚又摇了摇头。
我心里发堵的叹口气,手掌如壁虎一样拍在窗户玻璃上,望着屋内庄严的钢琴发呆,自言自语道:“可惜我身边没有一个有钱人可以付玻璃钱,不然我就把玻璃砸了。”
江晚一听我要砸玻璃,连忙凑过来,反驳道:“就算有钱我也不同意,我带你来练钢琴,你反手把人家玻璃砸了,这不白眼狼吗。”
说的也是……
“那总得想办法进去,要不然我糗大了。”我说。
江晚无奈的叹息一声,伸手轻而易举打开了隔离我与钢琴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