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新二团,正陷入苦战。
旅部把新一团部署在长凝镇正面迎敌,而将新二团安排在小店县庄子乡一带。
这一布置,一是为了掩护新一团侧翼,二是有意减轻新二团的压力。
毕竟曰军第41师团沿太长公路北进,主攻方向必然是新一团防线,新二团最多遭遇小股部队骚扰,并非主战场。
这个判断原本没错。
事实上,第41师团的主力确实在猛攻新一团阵地。
但几次强攻受挫后,清水规矩老调重弹,又使出曰军惯用的一招——派出一支偏师,翻越西南米沟,从刘家坡与米兰村之间的小山沟悄然穿插,意图包抄侧后。
若只是来个步兵大队,新二团尚可应对。
可这次曰军出动的兵力远超预期——整整一个联队。
压力骤然倍增,团长孔捷不得不亲自赶到前沿督战。
“团长,你怎么上来了?”一营长郭远生见了孔捷,连忙说道,“这儿太危险!”
“别啰嗦。”孔捷语气生硬,“现在战况如何?”
“不妙。”郭远生眉头紧锁,“鬼子压得太狠,攻势一波接一波。”
话音未落,前方枪声骤起,曰军又一次向新二团阵地发起冲击。
孔捷立刻举起望远镜。
透过镜片,他清楚地看见:约莫五十多个曰本兵端着寒光闪闪的刺刀,在空旷的平野上摆开松散的散兵线,气势汹汹地扑向一营防线。
他缓缓移动视线,先看向右翼,一座小山包映入眼帘;再往左扫,另一座小丘也赫然在目。
这两处高地,像两扇铁门,正好扼住敌军推进的通道。
可惜,此刻两座山头都已插上了太阳旗。
孔捷脸色阴沉,指着那两个山包质问:“一营长,为什么不抢回来?这种关键位置,怎能空着没人守?”
“我们打过。”郭远生声音发苦,“可最后……没守住。”
“你这仗打得什么样子!”孔捷勃然大怒,“马上组织反攻,给我把山头夺回来!要是拿不下来,提头来见!”
“是!”郭远生牙关一咬,转身大吼,“一连!三连!集合!”
片刻间,二百多名战士迅速集结在刚修好的战壕里。
郭远生对一连连长杨克新道:“杨连长,左边山头交给你!”
接着他转向三连官兵,厉声道:“三连跟我上右边!等炮一停,立刻冲锋!谁要是退回来,就别回来了!”
“是!”两百多人齐声应答,声如雷动,人人神色决绝。
紧接着,新二团的两个迫击炮排开始轰击,一发发八十二毫米、九十毫米的炮弹接连砸向前方阵地。
正在冲锋的鬼子被炸得四散奔逃,只得缩回原地。
这本就是一次试探性进攻。
很快,曰军调集十二门七十五毫米山炮和六门九二式步兵炮,对我方炮位展开压制射击。
我军迫击炮排当即停止发射,迅速转移阵地。
郭远生拔出手枪朝天一挥,高喊:“兄弟们,冲啊!”
刹那间,两个连如猛虎出笼,呐喊着跃出战壕,直扑左右两座山头。
此时,日寇已在山顶架起机枪。
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冲锋队伍中十几名战士当场倒下。
孔捷看得心急如焚,猛地吼道:“重机枪连,开火掩护!”
命令一下,隐蔽在侧后的重机枪连不再顾忌暴露目标,全部火力倾力输出。
密集的子弹从侧面扫向敌军阵地,压制住了曰军机枪火力。
趁着这一瞬间隙,一营战士奋勇突进,终于冲上两座山坡,与山上残余之敌展开白刃肉搏。
通过望远镜,孔捷亲眼看见郭远生一刀劈下,竟将一个鬼子半边身子砍断,连对方手中的三八大盖都被斩成两截。
“好样的!”孔捷忍不住叫了一声好,这可是他亲手从独立团换来的心腹骨干,果然厉害!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只见一名曰军悄然绕至郭远生背后,猛然捅出一刺刀,正中心窝。
郭远生受创瞬间,仍拼尽力气反手一刀,将偷袭者头颅削落。
望着倒在血泊中抽搐的郭远生,孔捷心口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这可是用两挺重机枪换来的得力干将啊!如今……完了!这一刀下去,神仙也救不回来。
所幸右侧山头终究被我军夺回。
与此同时,左侧山上的拼杀也已结束。
可当孔捷望见山上仅剩十几个摇晃的身影时,心头又是一沉。
新二团本来老兵就不多,这一仗又折损不少,眼下跟老李、老丁的队伍比起来,差距越拉越大。
怎么每次吃亏的都是我?
……
不知不觉,已是正午时分。
派出去联络的通讯员陆续返回。
“旅长。”通讯连长袁清林开口说道,“独立团和新一团那边都还稳得住,鬼子猛攻一上午,始终没能突破他们的第一道防线。”
“可新二团这边形势吃紧。”
“曰军第41师团至少调了一个联队,从西南米沟方向绕了过来。”
“新二团拼死抵抗,但那一带地势平坦,没什么险要可守,伤亡不小,好几个营连干部已经牺牲了。”
旅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没想到,曰军第41师团竟会派一个整编联队从小店方向包抄。
以往这类行动,对方通常只出动一个步兵大队侧击,这次明显加了码。
新二团本就底子薄,拿他们去挡一个联队,确实太难为他们了。
沉默片刻后,旅长低声说:“立刻派人去把独立团的赵政委请来。”
袁清林马上安排人手去通知。
没过多久,赵刚便匆匆走进旅部。
“赵刚,”旅长问,“第一批民夫回来了没有?仓库里还有多少东西没运走?”
赵刚答道:“第一批人已经返回,现在库里还剩三万多吨物资,全是粮食。”
……
旅长果断说道:“来不及了,剩下的全烧掉!”
“烧?”赵刚一愣,“旅长,天黑前还能再运几趟。”
旅长摇头:“我已经说了,时间不够了,新二团快撑不住了。”
赵刚沉吟一下,说:“旅长,我有个想法,其实不一定非得烧粮。”
“哦?”旅长略显意外,“你说说看。”
赵刚道:“眼下独立团、新一团和新二团都已经跟敌人缠在一起,想全身而退基本不可能。”
“这我知道。”旅长接口,“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全身而退,我们是要在太原和鬼子真刀真枪干一场。”
赵刚点头继续说:“可大战一起,整个太原怕是要变成焦土,到时候遭殃的是城里的老百姓。”
旅长皱眉:“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赵刚接着说:“道理是这样,可百姓心里终究会有怨气。”
旅长目光一闪:“你是说……有别的路子?”
“有。”赵刚肯定地点头,“我们可以把剩下的三万多吨粮食发给城里百姓,条件是让他们尽快撤离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