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一把抓起步话机,压低声音呼叫:“洞幺洞幺!洞俩报告情况!”
几秒后,耳机里传来李云龙的声音:“洞幺收到,你说。”
“目标已出现,距离约十公里,预计一个半小时内抵达。”
“明白,继续监视。”李云龙简短回应后便切断通讯,显然是去部署作战任务了。
王彦并未立即撤离,而是继续潜伏在高处观察,直到第9旅团的四个步兵大队全部穿过牛头沟,才悄然从远处尾随跟进。
……
曰本人这次,真是疏忽了,太疏忽了。
或者说,冈村宁次太过心急。
他对第9旅团、第3旅团以及第41师团下达的命令近乎苛刻,逼着这些部队不顾一切全速向太原撤退。
走得太急,难免出乱子。
第9旅团的士兵几乎是拼着命在赶路,不少人累得气喘如牛,脚步虚浮。
可即便如此,代理指挥官吉野直清中佐仍嫌行军速度太慢。
自从旅团部被狼牙小队突袭,旅团长越生虎之助毙命,参谋长铃木荣作也在率队增援途中遭骑兵营截杀后,这支残军便由独立步兵第36大队的大队长吉野直清临时统率。
更麻烦的是,驻晋曰军第一军司令部已被摧毁,眼下整个第一军所属各部都直接归华北方面军节制。
而冈村宁次给第9旅团下的,是死命令——
必须在明日拂晓前赶到太原,否则,吉野直清唯有切腹谢罪。
此刻,第9旅团刚过牛头沟,距太原尚有五十公里,留给他们的,不足六小时。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得在极限中完成五十多公里的强行军。
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更何况部队早已疲惫不堪,体力接近枯竭。
但吉野直清别无选择,只能一次次厉声下令:“加快!不准停下!各步兵大队,继续提速!加快前进!”
……
与此同时,长凝镇这边,继独立团之后,新一团、新二团也相继抵达预定阵地。
旅长亲自率领旅直属队两千余人赶到战场。
整个386旅除炮营外的七千余名官兵,沿着山谷间蜿蜒的公路两侧展开,布成一道长达五公里以上的伏击防线,宛如一张拉开的巨网,静待猎物入笼。
旅长将李云龙、丁伟、孔捷三人叫到身前,沉声交代:“所有轻重机枪全部架在高地,别怕鬼子的掷弹筒还击。”
“这一回,我们的炮火占绝对优势。”
“争取第一轮火力覆盖就放倒一半敌人!”
“子弹管够,不用省!打法要变——”
“能用火力解决的,绝不贴身肉搏!”
“我386旅的每一个战士都是金贵的,不能白白折在这里。”
“我还指着他们进城后跟鬼子打巷战呢,听懂没有?”
“是!”李云龙、丁伟、孔捷连同几个直属营的营长齐声应答。
旅长猛地一挥手,厉声道:“各自回去,准备战斗!”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个多小时眨眼即逝。
然而第9旅团竟还未完全通过长凝镇。
照这个速度,天亮之前根本无法抵达太原城下!
吉野直清终于坐不住了,转身对副官怒吼:“命令——”
命令二字才出口,右侧那道低矮的山脊上突然腾起一道红光,一颗信号弹划破夜空,直冲而上。
“信号弹?!”吉野直清猛然扭头,目光死死盯住那在半空中炸开的赤红光点,心头一紧。
几乎就在同时,一声清脆的枪响撕裂寂静,紧接着,公路两旁的山坡上骤然喷出数百条火舌,火光连成一片,照得整个山谷如同白昼。
短短几息之间,长达数公里的公路已被密不透风的交叉火力封锁。
第9旅团下辖的四个独立步兵大队,尽数陷落在这张死亡之网中。
原本排着四列纵队行进的曰军士兵毫无防备,转眼间成片成片地栽倒在地,惨叫与哀嚎此起彼伏。
“八嘎!”吉野直清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怒吼,翻身跳下车厢,抽出军刀,声嘶力竭地大喊:“还击!还击!散开迎敌!”
危急之中,这些鬼子兵倒也显出了几分训练有素的底子。
尽管突遭打击,第9旅团仍迅速做出反应,试图组织防御。
……
可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386旅的火力太过凶猛!
自从独立团成功截下曰军的军用列车后,386旅的武器装备便实现了质的飞跃。
全旅轻重机枪总数一举突破三百挺,掷弹筒更是超过两百具。
若单论轻重火力,这支捌陆军部队的战斗力已堪比曰军一个整编师团。
要知道,一个标准的三联队制野战师团,通常配备九二式重机枪一百四十四挺,歪把子轻机枪二百一十六挺,掷弹筒也不过二百一十六具。
而386旅此时的火力配置,已然与其旗鼓相当。
更别提太原一役后的惊人斩获——仅轻重机枪就缴获五百余挺!
如今,386旅手中握有的机枪总数已逾八百,平均十人就拥有一挺,火力密度几乎是曰军一个师团的三倍!掷弹筒数量也逼近四百五十具。
为了尽快歼灭第9旅团,旅长干脆将库存的备用武器全部调出,临时加强给三个主攻团,弹药更是敞开供应,要多少给多少。
而曰军这边,一心赶回太原,毫无戒备,整建制钻进了伏击圈。
这场仗,打得就是一个痛快!386旅上下憋了太久,这回终于彻底释放!
八百余挺机枪、四百余具掷弹筒,沿着三公里多的伏击线一字排开,对着公路上密集行进的曰军队列疯狂倾泻火力。
子弹如狂风扫叶,榴弹似冰雹砸地,整条山谷仿佛成了焚尸炉,火光冲天,烟尘滚滚。
在这种近乎毁灭性的火力压制下,第9旅团根本无处可躲。
尽管士兵们反应迅速,第一时间卧倒或跪地举枪还击,可面对如此铺天盖地的打击,他们的抵抗显得苍白无力。
在密集如雨的子弹扫射下,在接连不断的爆炸冲击中,一排排曰军士兵被掀翻在地,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吉野直清侥幸躲过了最初的火力覆盖。
正欲起身指挥,一辆失控的卡车猛然冲来,狠狠撞上他原先乘坐的车辆。
两车相撞,歪斜着卡在一起,竟意外形成了一处狭窄的掩体。
他缩身其后,探头望去,只见山谷两侧火蛇乱舞,机枪火线交织成网,头顶上空更是布满掷弹与炮弹的轨迹,爆炸声此起彼伏。
一发迫击炮弹落在不远处,巨大的冲击波差点将两辆残车掀翻。
吉野直清再次趴下,透过车底缝隙环视四周,心沉到底。
独立步兵第36大队的士兵大多已经倒下,能站着的寥寥无几。
其他三个大队的情况,恐怕更加不堪。
刹那间,一股彻骨的寒意袭上心头。
完了……第9旅团彻底完了。
这一战过后,旅团番号极可能被取消。
而他吉野直清,即便只是代理旅团长,也将背负着覆灭之名,永远钉在曰军战史的耻辱柱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然后低声对身旁尚存的通信兵说道:“发诀别电报。”
通信兵应了一声,迅速掏出随身的笔记本和钢笔,准备随时记录。
吉野直清略一停顿,神情低沉地开口:“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我独立混成第9旅团在长凝镇一带突遭捌陆军主力伏击。”
“敌火力之猛烈,前所未见。”
“据初步判断,轻重机枪总数恐不下千挺。”
“我部被压缩于狭窄公路,难以展开有效抵抗。”
话音未落,一道火光猛然从暗处窜出,击中卡车尾部钢板缝隙,子弹穿入,正中吉野直清。
他连哼都未哼一声,身体直直栽倒下去。
……
北平铁狮子胡同11号,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作战室内鸦雀无声,冈村宁次端坐主位,脸色凝重,四周将领皆屏息静气。
唯有参谋长宫野道一的声音在空旷房间中回响:“……吉野直清中佐方才不幸阵亡,以下电文由大队副官野田正毅中尉代为传达。”
“捌陆军火力愈发凶猛,炮火密集如夏夜骤雨。”
“第9旅团突围无望,唯有一死尽忠天皇与帝国。”
“恳请司令部立即知会后续增援各部队。”
“行军途中务必万分警觉,切勿重演我旅团今日之悲剧,切记切记!”
“大曰本皇军,万岁!大曰本帝国,万岁!天皇陛下,万岁!昭和17年6月15日,山西知呐山长凝镇,诀别之地!”
宫野念毕,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包括冈村宁次——都呆立原地,心头翻江倒海。
震惊、错愕、茫然交织在一起。
谁也没料到,捌陆军386旅竟敢主动出击!竟敢在如此时机,在长凝镇设伏围歼曰军一个整编旅团!
正值山西曰军第一军主力回防之际,
大同、正定方向又有两个师团加一个旅团正在疾速驰援,
按常理,386旅早该远遁深山,避战保全才是。
可他们非但没有逃,反而迎头而上?还打出了如此狠辣精准的一击?
这胆子是谁给的?
他们凭什么敢这么干?凭什么?!
想到此处,冈村宁次猛地站起,怒吼出声:“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吼声中不只是愤怒,更有惊骇与懊悔。
这一刻,这个老将内心剧烈震荡,满是自责。
这一切,都是他的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