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站在原地,他不能接受。
成为新的莫比乌斯?成为这永恒轮回的看守?
让世界,让他所建立的一切,都沦为不断重复、磨损、直至彻底失去意义的循环的一部分?
不。
这绝非他挣脱吞噬、建立冥府所追求的道路。
“终结它。”
哈迪斯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
没有雷霆万钧的气势,只有一种仿佛由亿万亡魂的沉寂凝聚而成的、不容动摇的决绝。
他抬起手,那束缚着倪克斯的“决绝之链”发出幽暗的共鸣,锁链上代表“终结”的符文前所未有的炽亮。
“既然这是一个错误,那就终结它。终结这轮回。”
倪克斯眼中那亘古的悲哀几乎要满溢出来。
“终结?如何终结?轮回本身,已因我的干涉,成为了新的‘定数’!强行打破它,只会让被延迟的‘卡俄斯终末’瞬间降临!那是比轮回更加彻底的虚无!一切存在,包括你我,包括冥界、奥林匹斯、整个卡俄斯,都将归于彻底的、永恒的寂灭!再无重启的可能!”
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我犯过一次错,不能再看着你们,因一时的勇气,铸成无法挽回的、真正的终结!”
“那就寻找新的路!”莫提斯猛地踏前一步,她的眼中智慧的光芒再次燃烧起来,与哈迪斯的决绝交相辉映。
“既然‘可能性’能够被用来创造轮回,为何不能用来寻找超越轮回、避免终末的第三条路?!”
“没有第三条路!”倪克斯低吼,三相面容上浮现出痛苦与挣扎。
“我窥视过命运的无数分支!打破轮回,唯有终末!维持轮回,尚能苟延!这就是……代价!”
她情绪剧烈波动,开始动用厄瑞玻斯的力量。
一直被哈迪斯意志主导、压制着倪克斯的“决绝之链”,猛地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要被从根源上撕裂的刺耳尖鸣!
“轰————!!!”
并非声音,而是概念的爆炸!
一股远比倪克斯之前展现的力量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死寂的意志,如同沉睡亿万年的洪荒巨兽,猛然从倪克斯的神格深处苏醒、爆发!
那是黑暗!最原始、最本源的黑暗!
为了保护倪克斯,承受了扭曲定数反噬而沉寂的黑暗之神,此刻,他那几乎毫无损耗的原始力量被倪克斯驱动!
厄瑞玻斯的力量与倪克斯的力量本就因抵抗反噬而深度交融。
此刻爆发,轻而易举的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锁链剧烈抖动,暗灰色的光芒明灭不定,其上代表“静默”、“隔绝”的符文接连炸裂!
“我必须阻止你们!”倪克斯的三相面容在沸腾的黑暗中扭曲,声音带着泣血般的决绝。
“我不能让你们重蹈我的覆辙,引发无法挽回的后果!”
倪克斯的话语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响在冥府众神心头。
那源自原始黑暗的力量混合着黑夜,如同无法抗拒的潮汐,不断冲刷“决绝之链”。
锁链剧烈震颤,暗灰色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碎。
然而,哈迪斯的眼神却愈发冰冷沉静。
他没有去看那挣扎的锁链,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莫提斯,投向了卡蒂亚(他自己),投向了赫卡忒与珀耳塞斯。
“冥界,即是吾之领域。”哈迪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冥界法则本身的重量,清晰地压过了那黑暗的咆哮。
他抬起另一只手,并非指向倪克斯,而是虚空一握。
刹那间,整个冥界仿佛活了过来!
四条冥河奔腾咆哮,亡魂殿堂肃穆共鸣,塔尔塔罗斯的低语被强行压下,连那永恒的幽暗苍穹都仿佛垂下了无形的壁垒。
冥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缕气息,都在响应它们唯一主宰的召唤!
浩瀚的冥界本源之力,如同亿万条无形的触手,穿透虚空,疯狂涌入哈迪斯的身躯,并通过他,加持到那剧烈颤抖的“决绝之链”上!
“嗡——!”
锁链发出一声沉闷却无比稳固的震鸣,原本濒临破碎的暗灰色光芒骤然凝实,其上炸裂的符文竟开始缓慢修复,那是哈迪斯以自身对【冥府】绝对主权的理解,对这件神器进行的临时强化与再定义!
“禁锢!静默!归寂!”哈迪斯每吐出一个词,锁链的光芒便炽盛一分,那原始黑暗的冲击便被压制回去一分。
他以一己之力,结合整个冥界的权柄,强行对抗着两位原始古神融合的力量!
“没用的,哈迪斯!”倪克斯的声音在锁链的束缚中变得扭曲,却依旧带着决绝。
“你困不住我的本质!厄瑞玻斯!”
随着她的呼唤,那沸腾的黑暗力量不再试图正面冲垮锁链,而是骤然向内收敛、凝聚!
就在锁链包裹的核心,那团极致的黑暗开始分化、塑形!并非挣脱,而是……剥离!
两道模糊却散发着截然不同、却又同源至高气息的身影,缓缓自倪克斯被封印的本体旁凝聚而出。
左侧一位,身披仿佛由无数星辰轨迹与自然律法条文编织而成的璀璨纱丽,面容模糊,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不容违背的绝对秩序感。
她是阿德剌斯忒亚,无可回避的自然法则女神!她的眼中没有情感,只有冰冷的、如同齿轮咬合般精准的运行规则。
右侧一位,笼罩在流淌着因果之线与命运纺锤虚影的迷雾之中,手持一柄不断旋转、映照出万物命运丝线的梭子。
她是赫玛耳墨涅,因果与命运的女神!她的目光穿透现世,仿佛能看到一切行为的果,一切选择的终局。
这正是倪克斯作为三相女神的两面!
她以被“决绝之锁链”暂时封印的本体为代价,强行将这两面拥有独立意志和绝大部分力量的化身分离了出来!
面对这两位原始神的分身,冥界众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并非纯粹力量上的差距,而是源自规则层面的压制,仿佛他们的一切努力,从开始就已被写入了败亡的剧本。
哈迪斯本体面色凝重,他必须维持对倪克斯本体的封印,同时分神应对赫玛耳墨涅。
他紫眸中冥火燃烧,整个冥界的意志与他同在,对抗着那试图将他拖入既定命运轨迹的力量。
“冥府,不归命运管辖!”哈迪斯低吼,【隐秘】权能全力发动,试图将自身以及与赫玛耳墨涅的战斗从命运的观测中“隐藏”起来,【灵魂】权柄则震荡着,冲击着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因果链条。
然而,赫玛耳墨涅只是轻轻拨动纺锤,一条粗壮的、连接着哈迪斯与“成为莫比乌斯”这一结局的命运丝线便发出刺目的光芒,无论哈迪斯如何隐匿、冲击,那丝线依旧坚韧地存在着,仿佛在嘲弄他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