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新郎新娘走过来,陆星河也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李叔家的二儿子,陆星河也见过几次,面容刚毅,皮肤黝黑,一看就是老实的农村小伙子。
他媳妇,也是标准的农村妇女,并不那么干净白嫩,皮肤有些黝黄,五官端正。
陆星河觉得,要是她打扮一番,不用风吹日晒的话,要比大多数人都漂亮。
“我去你小子,那么记仇啊。”新郎看着陆星河旁边男子面前的东西,大笑一声。
他眼神并没有恐惧,而是发自内心的欣喜,仿佛回到了男子结婚,他坐在桌子上调“毒酒”的场景。
“那必须的啊,当初我就说过,要让你还回来的。”男子也跟着大笑一声。
新郎给他竖起大拇指,然后说道:“行,等我敬完酒,你这杯我必须喝!”
说完,他举起自己的酒杯,跟陆星河他们碰杯,前往下一桌。
新郎新娘敬完酒后,桌上的众人也都散去,但陆星河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要看看新郎把这杯酒喝下去。
苏清梦在旁边陪着他,陆灵清则是去找舅妈了,两人待会还要去镇上。
过了好一会,来往的宾客也都各自散去,帮忙的人开始打扫卫生,陆星河还看见了学姐母亲的身影。
新郎跟新娘反了回来,到陆星河这桌在男子旁边坐下。
他们两人先是聊了聊家常,都是说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说着说着,男子跟新郎的眼神都湿润了。
听着两人的谈话,陆星河才知道他们已经有将近四年没见了。
虽然男子过年也会回来,但也只是回来看一眼老家而已,而新郎也因为各种原因没在家,两人一直错过。
看着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陆星河转头看向学姐。
后者歪着头,眼睛眨巴眨巴的。
陆星河伸出手,紧紧握着学姐软糯的手掌。
突然,男子大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不说了不说了,你小子说那么多就是想要躲酒是吧。”
“卧槽,被你发现了。”新郎拍着大腿说道。
“我还不知道你,快点喝完,你好去同房,我好回去。”男子搂着新郎的肩膀嚷嚷着。
新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拿起那杯“毒酒”,眼神坚定,仰头一口闷下。
“咳咳~”怪异的味道,让他不停咳嗽,眼泪再一次流出来。
新娘急忙拍着他的后背,眼神有些心疼,但却没有说多什么。
“老婆,收钱!”新郎缓了一会,大喊一声。
新娘这才伸出手,把桌面上的红包拿在手中。
这份沉甸甸的重点,并不是礼金,而是两人多年的情谊。
...
陆星河跟苏清梦返回了庭院,热闹过后,终究也会回归于平静。
“学弟,我去休息一会。”苏清梦打了个哈欠,眼皮子在打架。
回家这段时间,每天学姐都要午睡一会,陆星河都已经习惯了
他睡不着,在庭院也有些无聊,便出门瞎逛一会。
走到村中间的位置,陆星河发现之前那辆迈巴赫停在一处废弃的院子中。
他好奇走进去,看见刚刚的男子靠在迈巴赫旁边,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庭院,吞云吐雾。
“你家?”陆星河走过去,轻声问道。
“嗯,老家。”男子微微点头。
老家,两个字犹如千斤之重。
陆星河站在原地,目光落在眼前的庭院上。
一人高的杂草铺满整个院落,疯长的枝叶间还夹杂着枯败的藤蔓,显然已经许久无人打理。
原本该是洁白的院墙斑驳不堪,墙皮大片大片地脱落,露出里面暗沉的泥土和砖块,连一块完整的墙面都找不到。
窗户也是破败得不成样子,玻璃早已碎裂殆尽,只剩下锈蚀的窗框孤零零地支棱着,在风里轻轻晃动。
就连院门口的门槛,也断了半截,边缘处磨损得坑坑洼洼。
抬头望去,屋顶的灰色瓦片缺失了大半,像一块破了洞的补丁,有些地方直接露出了里面破烂横梁,隐约能看见屋梁上缠绕的蛛网。
整个院落满是荒芜破败的气息,唯有门框旁边贴着的对联,还透着一丝微弱的生气。
对联的红纸已经有些褪色,边角也卷了起来,但字迹依旧能辨认清楚,看得出来是过年那段时间新贴上去的。
这大概是这破败院落里,唯一还能寻到,关于“人迹”的痕迹了。
“过年回来,你就贴了对联,然后就离开了?”陆星河轻声开口,问道旁边的男子。
“对啊。”男子声音有些沙哑,丢到手中的烟头,用脚踩灭后又掏出一根点上。
男子的回答,让陆星河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之前跟男子聊,也知道男子在千里之外。
而过年千里回来了,只为了给老家贴上一副春联。
这举动,他让内心一揪。
“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举动很奇怪?”男子看向陆星河,语气有着自嘲。
陆星河跟他对视,微微点头:“也不算吧,因为你还惦记着家。”
男子大笑一声,声音中带着惆怅,又带着些许释然。
“确实,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男子语气低沉,“落叶归根。”
陆星河对于男子这话很是认可。
就像他爷爷一样,宁愿不住京都的大院,也要回到老家。
至于其他九位爷爷们,他们也想回老家,可他们的老家在战火中已经找不到曾经的模样,才跟爷爷一起回来这边的。
而如今的大院,也成为了众多叔叔伯伯们的老家。
或许多年之后,大院中的老人会换一批,但依旧会充满生机。
两人又聊了许多,男子似乎很是健谈,说着自己的事情。
爷爷奶奶离开后,他就跟父母离开了这个地方,后面他凭借努力自己开创了一家公司,整天都忙碌着忘记陪伴父母。
就在生活过得越来好的时候,父母的离世让他突然意识到,钱是赚不完的,而家人陪伴,才是最重要的。
在他醒悟的时候,已经晚了,妻子也离他而去。
用他的话说,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机器。
把儿子养成年后,他就放下手头上的一切,回到这个小小的家中。
男子把烟灭掉,搂着陆星河的肩膀,目光坚定的看着破旧的庭院,语气带着一些少年的意气风发,伸手一指。
“到时候,我就坐在门口,像小时候那样,等我老爸老妈,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