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看向浮念：“你感觉到的黑暗，和那个黑色的太阳，它们给你的感觉，是饥饿？还是别的什么？”
浮念银白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努力回忆着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不是饥饿。是……空洞。很大的空洞，想要把一切都填满，但永远填不满……很冷……”
空洞，填不满的冷。
这与吞噬的表象略有不同，更接近某种本质的缺失或侵蚀。
查之恒心中隐约有了个模糊的猜想。
他伸手，揉了揉浮念细软的浅亚麻色头发，动作随意中带着安抚：“好了，我知道了。这事你不用再想了，交给我。”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种能安抚浮念的力量。
那笼罩着浮念的、月华般的精神力场微微调整了频率，变得更加温暖坚实，将那些残余的不安彻底隔绝在外。
浮念怔怔地看着他，感觉心头那块压了他好几天的巨石，就这么被殿下轻描淡写地搬开了。
他鼻尖有点发酸，不是害怕，而是有种卸下重担后的轻松和依赖。“……会给您添麻烦吗？”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带着点纯然的担忧。
“都怪我太……”
查之恒轻笑着打断了浮念的自责：“能给我添麻烦的东西，还没生出来呢。”
他站起身，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身体，“回去好好休息，让卢瑟给你做个全面检查。下次再敢自己躲起来瞎想……”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浮念瞬间紧张起来的小脸，恶趣味地补充，“就罚你每天来给我读星网八卦新闻。”
浮念：“……” 这惩罚好像有点奇怪？
看着浮念被侍从引去实验室，查之恒脸上的慵懒收敛了几分。
他转向雷恩：“联系卢瑟，让他把那份关于高维能量侵蚀的假想模型，以及所有与K-739变异体相关的数据，最高权限加密，传给我。”
“是。”雷恩应下，立刻着手安排。
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一阵沉稳又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零件轻微的碰撞声。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来了。
果然，下一秒，班匠那颗泛着艳蓝色光泽的脑袋就探了进来，古铜色的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殿下！您在这儿！我、我又改进了那个稳定仪！”
他手里捧着的还是那个金属圆球，但表面似乎多了些更复杂的纹路。
“我加了环境信息记录功能！还能根据您的精神力波动微调输出，让舒适度达到理论最优值！”
他献宝似的递过来，眼睛亮得惊人，目光黏在查之恒身上，几乎挪不开。
查之恒接过圆球，精神力随意扫过，确实能感受到其中更加精妙的能量流转。
“不错，有心了。”他随口赞了一句。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班匠整个人都像是被点亮的恒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还能再肝一百年”的热烈气息。
他搓着手，憨笑着站在那儿，脚下又有点挪不动步子了。
殿下今天看起来……好像比昨天更……他脑子里词汇匮乏，只觉得看着殿下漫不经心把玩圆球的样子，心脏就跳得有点不受控制。
“还有事？”查之恒抬眼看他。
“没！没事！”班匠猛地回神，有些脸红的慌忙摇头，视线却还忍不住在查之恒脸上打了个转，才依依不舍地躬身退下，“殿下您忙！我、我去看看还有没有能改进的地方！”
看着那壮硕背影消失在门口，雷恩几不可察地抿了抿唇。
查之恒依旧没太在意，只当是技术虫的性格如此。
他将改进后的稳定仪随手放在一旁，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浩瀚的星海。
浮念的预兆，卢瑟的模型，K-739的变异体……这些看似不相关的点，正在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黑色的太阳”……“高维侵蚀”……
他微微勾起唇角。
看来，这无聊的日子，终于要有点真正的波澜了。
就是不知道，这波澜之下，藏着的是危机，还是……别的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需要更详细的数据，也许，是时候让那些散布在星海中的“眼睛”，看得更远一些了。
浮念被卢瑟博士带走做进一步检查后，书房内恢复了短暂的宁静。
查之恒倚在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软榻的扶手，那双总是半阖着、显得慵懒倦怠的紫珀色眼眸，此刻却清明得惊人，里面沉淀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不悦。
他向来对自己的精神力有着绝对的掌控和自信。
他的领域之内，万事万物皆如掌中观纹。
可现在，一只感知力特殊的小蜉蝣，却在他毫无所觉的情况下，“看”到了附着在他精神图景边缘的“脏东西”？
这感觉就像在自己的整洁干净的庭院里闲庭信步，却被告知篱笆墙上不知何时沾了块碍眼的污渍，而他自己竟一直没发现。
有点……丢脸。
虽然他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但心底那点属于强者的、不容挑衅的领域感被微妙地触动了。
他可以不在意未知星域的麻烦，但不能容忍有未知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他的身边，哪怕只是个虚无的“影子”。
“雷恩”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觉得浮念的感知，可靠吗？”
雷恩站在一旁，闻言没有丝毫犹豫：
“浮念的能力虽然不稳定，但指向性极少出错。他对能量，尤其是异常能量的感知，比现有的大部分仪器都要敏锐。”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只是不善于解读和表达。”
查之恒轻轻“嗯”了一声，算是认可。
他闭上眼，这一次，不再是随意铺开感知，而是将浩瀚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测波，以自身为核心，一层层向内审视、扫描。
精神海的深处依旧磅礴璀璨，核心稳固，力量流转圆融无瑕。
他仔细排查着每一丝精神脉络，每一个意识角落，甚至连那些平时懒得理会的、承载着无关紧要记忆的精神尘埃都未曾放过。
没有。
没有任何不属于他的、带着“空洞”与“冰冷”气息的异物，也没有所谓的“黑色太阳”虚影。
他的精神领域干净得像被最纯净的月光反复洗涤过。
这就奇怪了。
要么是浮念的感知在极度不稳定下产生了谬误，将某种外部干扰错误地关联到了他身上。
要么……就是这东西的隐匿层级，高到了能欺骗他感知的地步。
查之恒其实更倾向于后者。
浮念描述的那种“空洞”和“冷”，与卢瑟报告中变异体的“活性吞噬”以及“高维侵蚀”的猜想，隐隐有着某种内在的联系。
正所谓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