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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虚无的通道深处,超自然现象时间与空间的法则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扭曲的光流和破碎的声响如同潮汐般涌动,将卷入其中的三者推向未知的彼岸。

那源自林薇薇额间暗金烙印的冰冷意志,如同附骨之疽,即便在高速穿梭中亦未停止对龙辰意识的侵蚀,化作尖利的低语反复穿刺他沉寂的识海:“无能的看门狗……连自身都守护不了的残缺蝼蚁……也配沾染‘星髓银躯’?放弃吧,将这具躯壳最后的生机奉献于‘归墟’,才是她……才是我们唯一的归宿……”

龙辰那濒临彻底崩碎的暗红水晶右臂,在穿梭过程中,伤口断面竟与包裹他的那层微弱蔚蓝色护罩(紫寰最后手段所化)产生了奇异的共生反应。护罩的蔚蓝能量细丝如同最精密的纳米机械,缓慢地渗入水晶裂痕深处,并非修复,而是像是在抽取着什么,同时又从周围虚无光流中捕捉着极其稀薄的、带着苍凉气息的能量微粒,试图维持一种脆弱的平衡,阻止其彻底湮灭。这一过程极其缓慢且隐晦,仿佛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残臂上展开了一场微观层面的拉锯战。

这条通道并非坦途,四壁时而如琉璃般光滑,映照出穿梭者扭曲变形的倒影,时而又如同生物肠道般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生命波动。更令人不安的是,通道壁偶尔变得透明,短暂显露出外部光怪陆离的景象——有时是破碎的星辰在无声燃烧,有时是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青铜锁链横亘于虚无,锁链上刻满了无法理解的古老符箓,正随着某种节奏微微震动,仿佛在禁锢着什么,又仿佛自身也在挣扎。这些幻象一闪即逝,却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压迫感。

昏迷的紫寰被一股柔和的苍凉意志能量单独包裹着,与其他两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她那即使在昏迷中依旧微蹙的眉头和偶尔无意识轻颤的指尖,似乎表明她的意识并未完全沉寂,而是在某种深层次的层面进行着激烈的运算或挣扎。她那身华丽的服饰上,几处不起眼的破损处,隐约露出底下并非肌肤,而是更加复杂、闪烁着细微紫色符文的晶体结构。这与她之前表现出的“观察者”生物形态似乎存在某种不容忽视的差异。

也不知在这光怪陆离的通道中穿梭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万年。

龙辰的意识率先从一片冰冷的黑暗与破碎的剧痛中挣扎着浮起。

仿佛溺水之人终于冲破水面,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却吸入了满是尘埃与古老衰败气息的空气,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丝咳嗽都牵动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尤其是右臂,那是一种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崩解的极致痛苦。

“咳……薇薇……”

几乎是本能,在他视野还是一片模糊,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时刻,这个名字已经脱口而出,沙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强烈的守护执念强行驱散着意识的迷雾,他猛地试图坐起,却因身体的虚弱和疼痛重重摔回原地。

触感冰凉而坚硬,似乎是某种岩石地面。

他艰难地眨动眼睛,视野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比空旷、望不到边际的巨大地下空间。穹顶高悬,垂下无数巨大的、早已石化的钟乳石般的结构,许多已经断裂,砸落在下方,形成一片狼藉的废墟。空气浑浊,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亿万年时光沉淀下来的寂寥与苍凉。

光线极其微弱,源自于散布在废墟各处的、某种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苔藓,以及更远处,一些巨大晶体柱的残骸内部偶尔流转过的、如同星云般的微弱光晕。这些光芒非但不能驱散黑暗,反而将此地映照得更加诡秘莫测,光影交错间,仿佛有无数古老的影子在废墟间无声矗立、凝视。

这里绝非月球内部,那苍凉古老的意志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龙辰强忍着剧痛,竭力偏过头。

首先看到的是侧后方不远处,依旧昏迷不醒的紫寰。她被一层淡薄的、几乎要消散的蔚蓝色能量包裹着,躺在一片相对平整的岩石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那身华服上的破损处,其下的晶体结构在幽蓝光线下若隐若现。

然后,他的目光急切地扫向更远处。

心跳几乎骤停!

就在他左侧约十米外,林薇薇静静地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

她双眸紧闭,周身流淌着如水银般皎洁而冰冷的光辉,将那身星髓银躯映照得愈发完美无瑕,却也…愈发非人。额头那枚暗金色的菱形烙印不再灼热,而是如同沉睡的眼眸,静静镶嵌在那里,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静谧气息。那股之前疯狂试图解析、吞噬苍凉意志的冰冷贪婪似乎暂时蛰伏了,但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疏离与空灵感笼罩着她,仿佛她已化身为一座没有生命的绝美雕塑,一件完美而冰冷的兵器。

“薇薇……”龙辰再次低唤,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挣扎着,试图用尚且完好的左臂支撑起身体,向她靠近。每一寸移动都如同酷刑,冷汗瞬间浸透了他残破的衣物。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流淌的银辉时,林薇薇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她那长长的、如同银蝶翅翼般的睫毛颤抖着,缓缓掀开。

露出的,是一双彻底化为纯粹银色的眼眸!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两潭深不见底、冰冷剔透的液态银汞!

这双银眸之中,没有了往日的依赖、温柔、甚至是转化初期的迷茫与脆弱,只剩下绝对的平静,一种近乎漠然的、俯视众生般的空洞。

龙辰的动作瞬间僵住,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一股寒意自脊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这眼神…陌生得让他心悸。

“……薇……薇?”他第三次呼唤,声音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带着最后一丝希冀,或许是转化后的副作用,或许是暂时的……

银眸微转,冰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如同扫描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然后,那完美无瑕的嘴唇轻启,吐出的音节清脆如玉珠落盘,却带着一种非人的顿挫与古老韵律,彻底击碎了龙辰最后的侥幸:

“识别:低熵生命体,‘戍卫’血脉残余波动,威胁等级:低。”

“警告:保持安全距离。任何未经许可的接触,将被视为敌对行为,予以清除。”

冰冷的话语,如同最严酷的寒冬风雪,瞬间将龙辰的心肺冻彻。这不是他的薇薇!至少,不完全是!

那银眸中的冰冷仅仅维持了不到三秒,忽然间,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石子,泛起了一圈细微的涟漪。那绝对的空洞和漠然出现了一丝裂痕,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林薇薇”本人的迷茫与痛苦挣扎着试图浮现。

银辉微微波动,她抬起一只手,似乎有些困惑地看向自己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指尖,又看向眼前重伤濒死、满脸难以置信与痛楚的龙辰。

那冰冷的语调出现了一丝不确定的波动,甚至带上了一点极微弱的、属于她原本声线的柔软:“辰……哥?我……这是……”

但这丝波动仅仅持续了一瞬!

她额间的暗金烙印猛地灼热一闪,虽然并未发出强光,却让林薇薇(或者说控制着她大部分身体的存在)猛地蹙紧了眉头,那刚刚浮现的一丝迷茫与柔软如同被烫到般迅速消退,银眸再次被绝对的冰冷和一种被打扰的不悦所充斥。

“内部指令冲突……干扰项……需要静默处理…”她不再看龙辰,而是缓缓落下,双足轻触地面,银眸扫视着这片巨大的废墟,仿佛在评估环境,又像是在接收着什么无形的信息,“能量水平稳定,结构完整度百分之九十二点七……‘门’的坐标……仍需确认……”

她完全无视了重伤的龙辰,仿佛他只是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头。那种自然而然的忽视,比直接的敌意更让龙辰感到刺骨的冰冷和绝望。

就在这时,另一声微弱的呻吟响起。

是紫寰。

她也苏醒了过来,缓缓坐起身,那层蔚蓝护罩在她醒来的瞬间便彻底消散。她第一反应是迅速检查自身的状态,尤其是那几处破损衣物下的晶体结构,发现并无大碍后,才松了口气般,随即目光锐利地扫向四周,最后定格在龙辰和林薇薇身上。

看到龙辰重伤濒死却试图靠近林薇薇,而林薇薇那副冰冷陌生的模样时,紫寰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了然,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惋惜?甚至是一闪而逝的幸灾乐祸?

但她很快掩饰了过去,脸上重新挂起了那种带着神秘感和些许慵懒的笑容,只是这笑容在如今狼狈的她脸上,显得有些勉强。

“呵呵……真是命大啊,小龙辰。”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声音依旧带着那种特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语调,“看来我那点残存的力量,总算没白费,保住了你这条小命。不过看起来,你似乎遇到了点……小麻烦?”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完全不理睬龙辰、只顾审视环境的林薇薇。

龙辰没有理会她的风凉话,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林薇薇身上。他看到紫寰苏醒,看到她那似乎知情的神情,一股怒火混合着焦急猛地冲上心头。

“紫寰!”他低吼道,因用力而再次咳出血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薇薇她……她怎么了?你都知道些什么?那个烙印!星髓银躯!”

紫寰轻轻掸去衣角的灰尘,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并没有立刻回答龙辰的问题,而是先仔细感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眉头微微蹙起:“好浓烈的‘寂灭’气息……还混杂着……‘戍卫’的悲念残响?这地方……有点意思。”

她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龙辰,带着一种审视和评估:“看来,‘它’比我想象的还要迫不及待。‘银之源点’的意志已经开始深度同化这具完美的‘容器’了。星髓银躯……呵呵,那可是古老传说中,最接近‘门’之本质的形态之一,是能够承载‘归墟’力量的完美基座。你的小薇薇,现在可是成了真正的香饽饽,也成了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她顿了顿,看着龙辰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轻笑一声:“至于我为什么知道?小龙辰,你以为‘观察者’真的是在旁观吗?我们追寻的,从来都是这个宇宙最本质的真相和力量。‘星髓银躯’、‘归墟之眼’、‘终焉之壁’……这些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而现在……”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林薇薇,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渴望:“一具正在活化的、无主的星髓银躯,其价值……无可估量。远比那残缺的‘星枢密匙’更有吸引力。”她之前争夺密匙,或许只是为了获取定位或者启动这银躯的某些关键条件?

“你敢!”龙辰怒吼,试图挣扎起身,却被剧痛再次击倒,只能死死盯着紫寰,“我绝不会让你碰她!”

“就凭现在的你?”紫寰嗤笑一声,语气带着轻蔑,“还是凭那个几乎快要被彻底覆盖的小丫头残存意识?”她摇了摇头,仿佛在嘲笑龙辰的不自量力。

然而,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

一直沉浸在对环境评估中的林薇薇,忽然停下了动作。

她缓缓转过身,那双纯粹的银眸第一次,真正地、完整地“注视”向紫寰。

不再是之前扫描龙辰时的漠然,而是一种……带着冰冷警告和一丝极淡厌烦的凝视。

“识别:高熵能量聚合体,‘观察者’序列,带有‘窃取’印记。”她的声音再次变得绝对冰冷,甚至比对龙辰时更多了几分清晰的敌意,“你的思维波动,对我构成潜在威胁。建议:立即停止你的数据采集与分析企图,并退出安全距离。否则,将执行清理程序。”

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威压自林薇薇体内弥漫开来,牢牢锁定了紫寰。周围地面上的幽蓝苔藓光芒都仿佛为之一黯。

紫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忌惮。她显然没料到,这“星髓银躯”的感知如此敏锐,竟然能瞬间察觉她暗中进行的能量探测和信息分析,并且反应如此激烈!

她立刻举起双手,做了一个略显夸张的安抚手势,身上的能量波动迅速收敛,干笑两声:“呵呵……别激动,美丽的‘银躯’。我没有恶意,只是……职业病,职业病而已。”她缓缓向后退了两步,表示自己没有威胁。

林薇薇的银眸依旧冰冷地锁定着她,直到紫寰退出近二十米,那股锁定她的威压才稍稍减弱,但并未完全消失。她再次转过身,继续她的“环境评估”,仿佛刚才只是随手赶走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这一幕,让龙辰的心沉到了谷底。

薇薇的意识显然并未完全消失,否则不会对紫寰的窥探产生如此激烈的反应,甚至还保留着基本的敌我判断(对紫寰的敌意明显高于对他)。但……那种主导性的、冰冷绝对的、如同最高效AI般的意志,却将她属于“林薇薇”的情感、记忆几乎完全压制了下去。

现在的她,更像是一件被初步激活、正在执行某种未知协议的强大兵器。

而紫寰,在吃了个瘪之后,脸色明显阴沉了不少。她远远地站着,不再试图靠近,也不再说话,只是目光闪烁不定地在龙辰和林薇薇之间来回扫视,显然在飞快地重新评估着局势,计算着新的计划。她之前保护龙辰,或许只是看重他“星钥执掌者”的身份可能还有利用价值,或者是为了平衡局势,不让“银之源点”一家独大?其真心与否,实在难以揣测。

龙辰躺在冰冷的岩石上,右臂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志,但都比不上此刻心中的冰冷与刺痛。

他看着不远处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银辉流淌,冰冷而完美,却仿佛隔着一个宇宙那么遥远。

辰哥…

那一声微弱的、带着依赖的呼唤,似乎还在耳边回荡,此刻却如同最锋利的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

必须做点什么!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薇薇就这样消失!

龙辰艰难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剧痛和虚弱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禁锢着他的身体,但他的眼神却一点点重新凝聚起锐利的光芒。

他开始尝试运转体内残存的力量。弑神血脉沉寂如死水,仿佛上次的爆发耗尽了所有潜力。太初寂灭之力与创世星瀚也微弱不堪,难以调用。就连与星枢密匙的联系也变得极其微弱,仿佛被这方空间的力量所隔绝。

但他没有放弃。

他将意念沉入那几乎碎裂的右臂,试图感知那蔚蓝护罩能量与自身残存力量形成的微妙共生点。同时,他竭力感应着四周空气中那稀薄却无处不在的苍凉意志残响。

这意志……似乎与包裹他们来到此地的同源,它既然保护了薇薇,又将他们一同卷入,或许……是突破口?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林薇薇,尤其是她额间那枚暗金烙印。

一切的异变,皆源于此。

那到底是什么?紫寰称其为“银之源点”,是“归墟”的坐标?它想要彻底控制薇薇的“星髓银躯”,目的又是什么?只是为了那所谓的“门”?

而这片废墟……又究竟是何处?那些巨大的、断裂的石化结构,远处晶体柱残骸中流转的星云光晕,还有那无处不在的苍凉与寂灭感……这里,似乎是一处比月球基地更加古老、更加庞大的遗迹。那苍凉意志的主体,是否就在此处?

龙辰的脑中飞速闪过通道壁变得透明时看到的那些幻象——破碎的星辰、巨大的青铜锁链……那些锁链,与他在月球核心鳞片边缘看到的石化青铜锁链虚影,是否同源?它们又在禁锢着什么?

一个个谜团如同混沌的漩涡,将三人紧紧包裹。

而此刻,重伤的他,意识不明的薇薇,以及心怀鬼胎的紫寰,在这片死寂的古老废墟中,形成了一个极其脆弱而危险的三角平衡。

任何一点微小的波动,都可能彻底打破这短暂的平静,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龙辰艰难地积聚着每一分力量,试图抓住那渺茫的契机。他知道,必须赶在薇薇被完全同化,赶在紫寰找到可乘之机之前……

他必须再次唤醒他的薇薇。

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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