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晨曦的光斑透过藤蔓缝隙,在布满苔藓的石地上投下细碎摇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潮气、草药的清苦,以及一丝极淡的、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味。我靠在冰凉的石壁上,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眼皮重得几乎要粘在一起,但看着身旁闭目调息的玄苍,心中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
他肩头的伤口已被我用干净的布条重新仔细包扎过,渗出的血迹变成了暗红色。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呼吸已变得均匀绵长,周身那股因重伤而逸散的微弱气息,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重新凝聚、沉淀,如同蛰伏的巨龙,正在逐渐苏醒。那源自源星核的暗金星辉,仿佛最精纯的养分,在他体内悄然流转,滋养着受损的根基。
我低头看着指间的星陨戒。戒面温润,星辉内敛,那丝暗金的色泽已几乎看不见,仿佛彻底融入了银白的星芒之中。但我知道,它不一样了。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血脉相连的紧密感,萦绕在我与戒指之间。我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它微弱的“情绪”——一种餍足后的平静,以及一种……更加厚重的守护之意。吞噬了部分源星核的本源后,它似乎完成了一次蜕变,变得更加深邃莫测。
只是,一想到这蜕变是建立在玄苍险些殒命的代价上,我心口便是一阵抽紧。当时那种撕心裂肺的恐惧和绝望,至今想起仍让我手脚冰凉。我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将脸埋进膝盖,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刻骨的寒意。
“冷?”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初醒时的微哑。
我猛地抬头,对上玄苍不知何时睁开的双眼。那双星眸已恢复了往日的深邃,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一丝重伤初愈的疲惫,此刻正静静地看着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
“没、没有。”我慌忙摇头,下意识拉紧了身上有些单薄的衣衫,脸颊微微发烫。方才那片刻的脆弱被他瞧见,让我有些窘迫。
玄苍没有追问,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扫视了一下山洞内部,最后落在那洼清泉上。“此地不宜久留。源星核异动,影族虽退,但必不甘心,恐有后手。需尽快离开。”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果决,仿佛昨夜那个气息奄奄、需要我拼死相护的人只是我的幻觉。但我知道,那场生死劫难,在我们之间划下的痕迹,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忍不住问,目光落在他包扎好的肩头。
“无碍。星核之力玄妙,伤势已稳住七成,余下只需时日调养。”他淡淡答道,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左臂,动作虽还有些滞涩,但已无大碍之色。“此次……多谢。”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几乎消散在空气中,但我却听得清清楚楚。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丝微痒的酸涩。这老妖怪,居然也会道谢了。
“是星陨戒……和那源星核的功劳。”我低声道,摩挲着戒面,“它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玄苍的目光再次落在我指间,眸中星云微旋,带着审视与凝重:“嗯。吞噬部分源星核本源,此戒灵性大增,与你羁绊亦更深。福祸相依,日后运用,需更加谨慎,尤其是……面对影尊之时。”
提到影尊,他语气中的寒意让洞内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星陨戒是影尊所予,如今它因源星核而蜕变,这其中的因果,细思极恐。
“我们……接下来去哪?回胤都吗?”我压下心中的不安,问道。
“嗯。”玄苍颔首,站起身,走到洞口,拨开藤蔓一角,望向外面逐渐明亮的山林,“落霞山脉已非久留之地。源星核现世,此地已成漩涡中心。胤都虽险,亦是棋局所在。唯有入局,方能破局。”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况且,经此一役,影族布局已现端倪。他们觊觎源星核,必与龙脉异动、乃至胤都朝局息息相关。必须尽快弄清他们的最终目的。”
我点点头,也站起身。虽然对返回那个龙潭虎穴般的胤都充满恐惧,但我知道,玄苍说得对。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唯有直面风暴,才能寻得一线生机。而且,经历了这么多,不知为何,我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已深植心底。有他在身边,似乎再危险的前路,也不再那么令人绝望。
我们稍作收拾,将洞内痕迹仔细清除。玄苍服下最后一颗固本培元的丹药,脸色又红润了几分。他重新换上一件干净的玄色衣袍,遮住了肩头的伤,除了气息比全盛时稍弱一线,几乎看不出重伤初愈的痕迹。
准备离开时,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个隐蔽的山洞。这里,承载了生死一线的惊险,也见证了绝境中相互扶持的温暖。或许,在未来的腥风血雨中,这会成为记忆中难得的一处安宁角落。
“走吧。”玄苍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
我们悄然走出山洞,重新没入晨光熹微的山林。这一次,不再是亡命奔逃,而是带着明确的目标和更加沉凝的气息,向着胤都的方向,坚定前行。
阳光穿透林叶,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光点。鸟鸣清脆,山风送爽,一切仿佛恢复了山野应有的宁静。但我知道,这宁静之下,是即将到来的、更加汹涌的暗流。
玄苍走在前面,背影挺拔如松。我紧跟在他身后,看着阳光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感受着指间星陨戒传来的、踏实而温热的脉搏。
前路未知,凶吉难料。
但这一次,我们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