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晓抬手虚扶了一下，避开张立强的作揖，语气没什么波澜：“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张雅倩还站在桌旁没挪步，鹅黄色连衣裙的裙摆被她攥出几道浅痕，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盯着汪晓欲言又止。
楚梦璃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又瞥了眼张立强仍在微颤的指尖，适时开口打断这阵寒暄：“张校长，感谢的话先往后放，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你刚才说三个学生失踪的地点，都离学校北面的废弃仓库不远？那仓库是什么时候废弃的？平时有人去吗？”
张立强这才回过神，连忙收敛神色，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镜：“那仓库废弃大约有十多年了，以前是学校的器材室，后来新的实验楼盖好，器材都搬走了，就一直空着。平时除了偶尔有学生去附近的小树林散步，基本没人往仓库那边走。主要是仓库门早就锈死了，窗户也钉着木板。”
“这样的地方，最容易藏东西。”汪晓忽然开口，视线扫过食堂门口。
此时正是学生下课的高峰期，越来越多年轻的身影涌进来。
打饭窗口前渐渐排起长队，喧闹声也比刚才浓了几分。
他继续说道：“不过现在人多，去了也查不出什么。等傍晚学生少些，再去仓库那边看看。”
“仓库？”张雅倩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恰好截住了张立强要说的话。
“关于您说的那个仓库，我在同学那儿听过些传言，不知道该不该讲。”
张立强的眉头立刻拧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窜上心头：“讲！什么传言？”
“他们说，一到夜幕降临，仓库里就会传出奇怪的声音，不是风声，倒像有人在低声絮语，又像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还有同学晚上绕路经过，远远看见仓库外有个女人的轮廓，特别虚幻，像蒙了层雾，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大家都偷偷说，那是鬼。”
张立强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端着的水杯晃了一下，水洒在裤腿上也没察觉，“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张雅倩吐了吐舌，“我哪会知道那个仓库和失踪案有关啊？而且我平时又不去那附近。”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汪晓，“大佬，那仓库会不会真的有问题啊？”
汪晓没直接回答，只是夹起餐盘里的红烧肉，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肉香里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腥气，显然不新鲜。
他将肉放回盘里，目光重新落回张立强身上：“食堂的食材，明天必须换。还有，你们学校要进行自查，除了饮食，其他方面也要改进。学生的怨气不散，就算暂时解决了仓库的事，以后还会出问题。”
张立强忙不迭点头，额头又渗出细汗：“一定换！我今晚就联系新的供应商，明天保证让学生吃到新鲜的菜！”
说完，他起身，“你下午没课就早点回宿舍，别在外面瞎逛，最近学校不太平。”
张雅倩又吐了吐舌头，指尖还勾着手机挂绳轻轻晃悠，语气里藏着点不情愿：“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话音刚落，她突然往前凑了半步，手机屏幕亮着，稳稳递到汪晓面前，眼睛弯成月牙：“大佬，加个微信呗？”
汪晓垂眼瞥了眼屏幕上的二维码，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你为什么总想要加我微信？”
这话问得直接，张雅倩的脸颊瞬间漫上一层薄红，手指捏了捏裙摆，反倒直白起来：“因为你帅啊，可以了吧？”
出乎意料的是，汪晓听完竟勾了勾唇角，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了两下，“叮”的提示音响起时，他才收回手：“既然你这么诚实，加一个也无妨。”
张雅倩盯着微信列表里新出现的头像，兴奋地晃了晃手机，说了句“大佬再见”，才蹦蹦跳跳地朝着宿舍方向走远，鹅黄色的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摆动。
等张雅倩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汪晓才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楚梦璃和张立强：“走吧，先看看学校的整体情况。”
从食堂出来，他们沿着校园主干道慢慢走。
工商大学的占地面积确实很大，成片的香樟树沿着路边排开，枝叶繁茂。
主干道旁分布着几栋崭新的教学楼，玻璃幕墙在余晖里泛着暖光。
再往后走，是一片人工湖。
湖边的长椅上坐着几对情侣，低声说着话，偶尔有晚风吹过，带着湖水的湿润气息。
临近傍晚，校园里的学生多了起来。
三三两两的男生勾着肩，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女生们挎着包，手里拿着刚买的奶茶，叽叽喳喳地聊着最近的热门剧。
还有些学生抱着书本，脚步匆匆地往图书馆赶。
满是鲜活的烟火气，很难让人将这里和“失踪案”联系起来。
张立强一路走一路介绍，从学校的历史讲到各栋建筑的用途。
偶尔遇到认识的老师，还会停下来简单打个招呼。
楚梦璃偶尔会提问，大多是关于学校的安保措施和学生管理。
汪晓则很少说话，只是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处角落。
从教学楼的消防通道到湖边的树林，再到偏僻的后勤区域，都没放过。
不知不觉间，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汪晓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屏幕上显示已经晚上10点。
校园里的喧闹声也渐渐淡了下去，只有零星的学生还在往宿舍走。
他停下脚步，转头对楚梦璃和张立强说：“时间差不多了，去仓库那边看看。”
张立强的脸色瞬间变了变，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保温杯，声音有些发紧：“现……现在就去吗？要不要再等明天，多找几个人一起……”
“不用，就我们去。”汪晓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
楚梦璃也点了点头，从包里拿出一支手电筒递给汪晓。
汪晓接过手电筒，按下开关，一道明亮的光束瞬间刺破夜色。
他率先迈步，朝着学校北面的方向走去，楚梦璃紧随其后。
张立强犹豫了几秒，还是咬了咬牙，快步跟了上去。
沿着偏僻的小路往北面走，路边的树木越来越密，光线也越来越暗，刚才还清晰的人声渐渐消失。
越靠近仓库，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连风都变得有些刺骨。
张立强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脚步也慢了些，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到了。”汪晓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冷静。
他抬手指向不远处。
顺着他的指引望去，废弃仓库终于露出全貌。
红砖墙体爬满墨绿色的藤蔓，几扇窗户钉着的木板早已腐朽，边缘耷拉着碎木片，缝隙里积满了灰黑色的污垢。
仓库大门是厚重的铁皮材质，表面锈迹斑斑，还挂着一把比拳头还大的旧锁，锁芯处结着厚厚的蛛网，显然多年没人触碰过。
楚梦璃指尖凝聚出火焰，低声道：“这地方阴气很重，但奇怪的是，散得很淡，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汪晓没接话，缓缓抬起头，鬼瞳骤然开启，目光扫过仓库的墙体、窗户、地面，连屋檐下悬挂的破旧广告牌都没放过。
鬼瞳穿透夜色，那些常人看不见的暗紫色怨念，在他眼里如同蛛丝般缠绕在仓库周身，顺着墙体的裂缝往里面钻。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双手依旧插在口袋里，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里面是只刚进阶的鬼兵级，被阵法锁在里面，没什么神志，只剩本能的煞气。”
“阵？”楚梦璃立刻反应过来，“是邪修布的阵？用来养鬼的？”
“嗯，噬魂养煞阵。”汪晓点头，脚尖轻轻点了点地面，“你看这些砖块，表面看是乱的，其实是按‘八煞位’排的，下面埋了三具生魂当阵基。再通过学校里学生的负面情绪当养料，一点一点喂给里面的鬼，想将它催成凶煞。”
他话音刚落，仓库里突然传来一阵癫狂的笑声。
那笑声尖锐又破碎，像是用指甲刮过生锈的铁皮，混着风声从门缝里钻出来，听得人头皮发麻。
张立强下意识往汪晓身后躲，连手里的保温杯都差点掉在地上。
可汪晓连眉峰都没动一下，甚至没往仓库门的方向看，只是侧过头，看向身旁的楚梦璃：“八块凸起的红砖是辅阵眼，墙角那块青石板是主阵眼。破了阵，这鬼对你来说就是随手的事。”
楚梦璃点头，准备催动火焰进行破坏。
她刚要迈步，仓库门缝里突然涌出来一团鬼气。
那鬼气异常浓烈，隐约能看到一头散乱的黑发，指甲长得像尖刀，朝着离它最近的张立强扑去。
张立强吓得腿都软了，转身就要跑，却见汪晓轻轻抬了下手腕。
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气息都没变化，可那团鬼气像是撞在了看不见的屏障上，瞬间一弹了回去。
在地上滚了几圈，又缩回了门缝里。
仓库里的笑声变得凄厉，像是受了伤。
汪晓瞥了眼脸色惨白的张立强，语气依旧冷淡，“它被这噬魂养煞阵养得没了脑子，只会扑向离它最近的活物。有我在，它伤不到你。”
张立强这才缓过神，扶着旁边的树干大口喘气，连话都说不完整：“刚……刚才那是……里面的鬼？”
汪晓没有理他，目光重新落回仓库，“楚梦璃，你快动手吧。破辅阵眼的时候注意，砖里裹着怨念，别让它们跑了，不然会缠上附近的学生。”
楚梦璃应了一声，口中快速念动咒语，淡红色的火焰出现在她手中。
火焰顺着砖缝蔓延，原本普通的红砖表面瞬间渗出暗黑色的黏液。
黏液里还裹着几缕细小的怨念，在火焰里挣扎着想要逃脱。
可是，异能者的火焰及其凶猛。
黏液很快被烧尽，红砖表面的暗紫色也淡了下去，第一处辅阵眼破了。
仓库里的声音变得更癫狂，门缝里涌出来的鬼气也更浓，甚至开始凝聚出模糊的女人轮廓。
那轮廓没有脸，只有一头散乱的黑发垂到肩膀，在空中飘来飘去，一个急转，朝着楚梦璃的方向伸过来。
汪晓依旧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神冷得像冰。
他甚至没看那道轮廓，只是在鬼气快要靠近楚梦璃时，轻轻“嗯”了一声。
就这一声，鬼气像是被什么东西震慑到，猛地顿在半空，不敢再往前半步。
楚梦璃趁机加快速度，接连破了第二、第三块红砖。
每破一块，仓库里的煞气就弱一分，那道女人轮廓也变得清晰起来。
张立强站在汪晓身后，看着眼前的场景，早就忘了害怕，只觉得心脏跳得飞快。
他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像能掌控一切，连鬼都不敢靠近。
等楚梦璃破到第七块红砖时，仓库的铁皮门突然“哐当”一声被撞得变形，那道女人轮廓终于挣脱束缚，朝着楚梦璃扑了过来。
她的速度很快，指甲带着刺骨的寒意，眼看就要抓到楚梦璃的肩膀。
汪晓还是没动，只是眼皮抬了抬，目光落在女人轮廓的背后。
楚梦璃早有准备，侧身避开女鬼抓来的手时，掌心已经窜起半尺高的橙红火苗。
她手腕一扬，火焰直扑女鬼后背，“砰”的一声炸开，火浪瞬间裹住对方。
女鬼发出刺耳惨叫，黑气被灼烧得滋滋响，身形在火光里扭曲着后退，最后跌回仓库门缝。
汪晓全程插兜站着，只在火光亮起时淡淡扫了眼，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楚梦璃快步走到第八块红砖前，用同样的方法破了阵眼。
随着最后一块辅阵眼破碎，仓库周围的暗紫色阵纹突然亮了起来，紧接着“咔嚓”一声，墙角的青石板裂开一道缝隙。
缝隙里涌出大量的鬼气，主阵眼终于暴露在眼前。
汪晓终于往前迈了一步，这是他第一次动。
他没掏任何东西，只是对着青石板的方向抬了抬手，一道无形的力量从他掌心涌出，将青石板牢牢按住。
然后，他做了一个抓的手势。
青石板剧烈震动。
青石板应声炸开，碎石子混着鬼气四处飞溅，却在靠近汪晓周身时，被那层无形屏障挡得严严实实，簌簌落在地上。
原本藏在石板下的阵眼核心，刚要往仓库里逃，就被汪晓释放的鬼爪牢牢攥住，在他掌心不断扭曲、尖叫，最终被捏得粉碎。
随着主阵眼被破，仓库里的煞气瞬间消散，那女人轮廓也变得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