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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巷子里还静悄悄的。狐媚子深吸一口气,故意把院门闩弄出点响动,然后“吱呀”一声拉开了朱漆大门。她没立刻出去,而是拿起靠在门边的扫帚,假装要清扫门前的台阶,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巷子。

几乎是同时,隔壁李婶家院门也开了,李婶端着个簸箕出来倒灰。她一眼看见苏晚晚,有些惊讶:“晚晚?今儿个咋起这么早?还扫地?” 她印象里这姑娘虽勤快,但平日也没这么早。

苏晚晚停下动作,脸上露出一丝不太自然的笑,支吾道:“李婶早……嗯,醒了就起来了,活动活动。” 她继续低头扫着已经挺干净的地面,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李婶是过来人,觉得这丫头今天有点怪。她放下簸箕,走近几步,仔细打量着苏晚晚:“不对劲。你这丫头,平时爽利得很,今天怎么扭扭捏捏的?是不是跟鹿哥儿拌嘴了?” 她压低了点声音,“跟婶子说说,那混小子是不是又犯浑了?婶子帮你说道他去!” 鹿彦祖渣男印象在邻里间还没完全褪去。

“没,没有的事,李婶。”苏晚晚连忙摆手,脸上更显局促,耳根微微发红,“他……他挺好的。”

这时,对门的梁大嫂也挎着菜篮子出来了,见两人在门口说话,也凑了过来:“哟,聊啥呢这么早?晚晚,你这脸色……是有什么事?”

苏晚晚被两人围着,更显得手足无措,眼神躲闪,声音也更小了:“真没啥大事……就是,就是……可能要出趟远门……”

“出远门?”李婶和梁大嫂异口同声,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李婶拉住苏晚晚的手:“你这孩子,出远门就出远门,这有啥不好说的?去哪儿?去多久?就你俩?”

苏晚晚像是被问得没办法了,才红着脸,声如蚊蚋地说:“回……回老家。家里捎信来,催我们……回去把婚事办了。” 说完,她飞快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但那眼角眉梢藏不住的喜意还是被精明的李婶捕捉到了。

“哎呦喂!!” 李婶猛地一拍大腿,声音瞬间拔高八度,震得巷子仿佛都抖了三抖,“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桩天大的喜事啊!!好事!大好事!!” 她这大嗓门一嚷嚷,旁边院子正在喂鸡的王婆探出头:“李家的,嚷嚷啥呢?啥喜事?”刚挑水回来的赵家媳妇也停下脚步。

很快,七八个妇人媳妇,连带着李婶家那个本来在院里梳头、闻声也好奇跑出来的大丫头,都围拢到了老宅门口,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谁要办事事了?”

“是晚晚和鹿小哥?”

“哎呀!这可是大喜事!”

李婶兴奋地充当了新闻发言人:“可不是嘛!老家来信,催他们回去成亲呢!瞧瞧我们晚晚,多好的姑娘,便宜鹿小子了!” 她转头就对苏晚晚说:“晚晚,等着!婶子家昨天刚蒸的枣糕,还热乎着,给你包几块路上吃!” 说着风风火火就要往家跑。

梁大嫂也笑道:“就是就是!晚晚这姑娘,模样俊,性子好,关键是有主意,能干!那臭小子能娶到你,真是祖上积德了!”

王婆眯着眼笑:“晚晚啊,回去好好办,你这姑娘办事,我们放心。可比有些毛手毛脚的小子强多了。” 这话意有所指,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时,鹿彦祖提着个包袱从院里走出来,正好撞见这阵仗。他还没开口,李婶就指着他鼻子开始“教训”:“鹿小子!我可告诉你,晚晚这么好的姑娘跟了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回去成了亲,可得收心好好过日子!别再像以前那样不着调,听见没?要是敢欺负晚晚,我们这些老街坊可不答应!”

梁大嫂也帮腔:“就是!晚晚多能干,家里家外一把好手,你这小子可得惜福!”

王婆点头:“成了家就是大人了,要有担当。你看晚晚,事事想得周到,你得多学着点。”

鹿彦祖被一群妇人围着“教育”,只能尴尬地陪着笑,连连拱手作揖:“是是是,李婶、梁大嫂、王婆……各位婶子大娘教训的是!彦祖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待晚晚,绝不敢辜负!”

苏晚晚见状,这才抬起头,脸上红晕未退,却已恢复了平日的几分爽利,她拉了拉鹿彦祖的袖子,对众人说:“各位婶子、大嫂放心,他现在知道轻重了。我们就是回去把礼数走了,完事了就回来。这宅子是仙师托付的,我们不能丢下不管。”

李婶的大丫头也羡慕地看着苏晚晚,小声说:“晚晚姐,恭喜你呀。”

李婶已经把枣糕拿来了,硬塞到苏晚晚手里,又对鹿彦祖说:“听见没?晚晚多明事理!路上照顾好她!早点回来!”

鹿彦祖再次郑重行礼:“多谢各位高邻挂念!我们一定尽快回来。届时再备喜糖,答谢大家!”

在一片叮嘱、祝福和善意的调侃声中,鹿彦祖和苏晚晚再次谢过众人,这才转身关上院门。门外,邻居们又议论了一会儿这桩喜事,才渐渐散去。

门内,两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苏晚晚眼神锐利,低声道:“戏演完了,接下来,该动真格的了。” 鹿彦祖点头,表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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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府,花厅

午时,花厅内一片肃静。吕老爷端坐主位,姿态沉稳地用着午饭,动作不疾不徐,自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度。青衣女修坐于客位,手捧清茶,神色淡漠,仿佛周遭一切皆与己无关。

劳管家无声入内,垂手恭立。

吕老爷未抬眼,只淡淡一声:“讲。”

劳管家躬身禀报:“老爷,鹿公子携那石姑娘,今日一早离镇了。”

吕老爷筷子微顿,抬眼,目光平静中带着一丝审视:“哦?所为何事?去向何方?”

劳管家:“回老爷,据四邻所言,乃是回乡。众人皆传,是为完婚。”

吕老爷闻言,脸上掠过一丝笑意,随即恢复平静:“那滑头小子倒是艳福不浅。罢了,由他去吧。” 语气淡然,一个凡人的去留,并不值得他过多关注。

劳管家低头称是,不再言语。

那青衣女修此时才清冷开口,话语直接:“既已确认其凡俗之身,师叔又何须再费心知其动向?” 她此言并非关切,而是带着修士对俗务的漠然。

吕老爷从容一笑,放下筷子,用雪白餐巾拭了拭嘴角,语气平和:“师侄所言极是。不过是那老宅乃族叔托其照料,知其动向,日后若是族叔回来问起,也好有个交代。并非挂心,只是份内之事罢了。”

青衣女修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恰在此时,宴席上的那安姓女修士身影悄然出现在厅口,对青衣女修行礼:“杨师姐。” 又向吕老爷一福:“吕师叔。”

杨师姐看向她:“安琪师妹,你今日本应该在灵矿处值守,为何回镇?”

安琪神色如常,淡定回禀:“回师姐,我今日刚到镇口,恰见那鹿彦祖与一女子租赁马车,一时好奇,便远远跟了一段。”

她话音甫落,吕老爷夹菜的手微微一顿,与青衣女修几乎同时抬起眼,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一瞬。青衣女修清冷的眸子则微不可察地眯了一下。

“哦?这么巧?” 吕老爷放下筷子,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可有异常?” 他问得随意,仿佛只是顺口一提,但那目光却已将安琪锁定。

青衣女修虽未再开口,但清冷的目光也落在安琪身上,静待她的回答。

安琪感受到两人的目光,依旧镇定自若:“回师叔、师姐,未见任何异常。二人言行与寻常返乡之人无异,途中亦无灵力波动或与外人接触。跟出二十余里,便折返了。”

青衣女修闻言,收回目光,恢复了之前的淡漠,清冷道:“嗯。一介凡夫,既已查明,其行止不必再费心。” 她直接将此事定性,不容置疑。“矿脉周边情况如何?”

安琪脸上这才露出一丝凝重:“正要禀报师姐。近日矿脉周围窥探的神识明显增多,虽未发生直接冲突,但已感知到至少三道不同的筑基期神识反复扫过区域,徘徊不去。我等压力倍增,若对方真有筑基后期甚至更高修为者按捺不住,恐生变故。特来请示师姐,是否需向门内请求支援?”

青衣女修眼中寒光微闪,与吕老爷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即沉稳决断:“此事我已知晓。你回去告知诸位师妹,加强戒备,但暂勿主动挑衅。支援之事,我自有安排,不日即有结丹师叔前来坐镇。届时,一切宵小自然敛迹。”

吕老爷适时开口,声音沉稳,带着尽在掌握的从容:“结丹期?呵呵,那感情好,有劳师侄费心。宗门既已安排妥当,老夫这边亦可全力推进建城事宜。安小师侄,回去值守吧,一切小心。”

“是,师叔。师姐,安琪告退。”安琪利落行礼,转身离去。

劳管家也悄然退下。

吕老爷并未立刻继续用饭,而是慢条斯理地拎起桌上的紫砂小壶,亲自将青衣女修面前那杯已微凉的茶水斟至七分满,热气氤氲升起。他放下茶壶,目光温和地看向杨好好,脸上露些许无奈。

“好好啊,”吕老爷开口,声音比方才柔和了不少,“现在这里就你我师叔侄二人,没有外人,有些话,师叔我就倚老卖老,直说了。”

杨好好,此刻也仿佛卸下了那层清冷出尘的修士外壳。她轻轻叹了口气,原本挺直的脊背微微放松,靠在椅背上,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有点哭笑不得的神情,终于有了几分烟火气。

她端起那杯热茶,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语气带着些许嗔怪,又有些坦然:“师叔,您又来了。好好知道您想说什么。但我早已立志大道,心无旁骛,道侣之事……真的从未想过,也不愿分心于此。”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向吕老爷:“吕师兄天资卓越,年纪轻轻便已筑基,正是勇猛精进、巩固道基的关键时期。师叔,此时更应鼓励他专心修行,切莫为凡尘俗念所扰,以免耽误了仙途。”

吕老爷被她说破心思,也不尴尬,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你这丫头,还是这般直接。你吕师兄那点心思,瞒不过你,自然也瞒不过我。他筑基之后,心境确实需稳固,师叔明白。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只是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尤其是你,好好,天赋心性皆是上佳,却将全部心力投入道途,清冷孤寂……师叔是过来人,有时不免觉得,大道虽艰,若得一志同道合之人并肩而行,或许路途也能多些暖意。我那不成器的小子,他……对你确是真心仰慕。”

杨好好轻轻将茶杯放回桌上,发出细微的脆响。她的表情恢复了平静,但语气依旧温和而坚决:“师叔关爱,好好心领。但大道独行,本是常事。冷暖自知,心静自然暖。吕师兄的仰慕,好好只能心愧领受。还望师叔转告师兄,盼他道心坚定,早证金丹。儿女情长,于修行无益,暂且放下吧。”

她这番话,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顾全了吕家父子的颜面,更点明了修行才是根本。

吕老爷是何等人物,见杨好好心意如此坚决,知道再多言也是无益,反而显得自己这长辈不识趣了。他长长吁了口气,脸上露出有些遗憾的笑容,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最清楚。师叔老了,啰嗦几句,你别往心里去。喝茶,喝茶,这雾隐芽凉了滋味就差了。”

他将话题轻轻揭过,重新拿起筷子,仿佛刚才那番关于儿女情长的对话从未发生过。花厅内再次安静下来,但气氛却比之前多了几分真实。

杨好好也重新端起了茶杯,浅浅抿了一口,目光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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