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会议室的投影幕布上,投射着K402次列车碎尸案的基本案情和那几个触目惊心的疑点。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老陈抱着胳膊,眉头紧锁,率先打破了沉默:横跨四省抛尸,地点选择精准,避开主要监控和人群,这手法...不像是一时激愤的仇杀,更像是有预谋、有计划的行动,目的性极强。要么是灭口,要么就是...清理门户,怕死者泄露什么。
周婷扶了扶眼镜,冷静地补充道:死者身份成谜,关键物证缺失,唯一深入接触案情的经办警察又离奇死亡。这案子当年能成为悬案,阻力恐怕不仅仅来自于案件本身的复杂性。我怀疑,当时调查可能已经触碰到了某些不该碰的东西,被强行按下了。
陆野站在幕布前,目光扫过每一位团队成员的脸庞,沉声道:你们分析得都很到位。光靠这些卷宗记录,我们只能在原地打转,甚至可能重蹈当年的覆辙。要想撕开这道口子,我们必须找到新的、当年可能被忽略或者无力深究的支点。这个支点,最有可能就在当年的原始物证里!
他果断下令:老陈,周婷,你们俩立刻跟我去部物证中心,调阅K402案的所有原始物证!陈凯,林婉,你们留守,动用一切权限,把所有与这个案子相关的电子信息——包括当年的人员档案、铁路内部记录、相关地区的治安卷宗、甚至当年的地方报纸新闻,哪怕只有只言片语,都给我挖出来,进行交叉比对!
明白!众人齐声领命,迅速行动。
公安部物证中心位于西郊,车队行驶了将近一小时才抵达。经过三道荷枪实弹的岗哨严格查验证件和手续,他们的车才得以驶入那片被高墙电网环绕的建筑群。
接待他们的是物证中心的一位刘姓副主管,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精明干练。但听到陆野要调阅的是二十多年前的K402案物证时,他脸上立刻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陆组长,不是我们不配合,只是...这案子年头实在太久了。刘主管一边引着他们走向通往地下库房的专用电梯,一边解释道,九十年代末期,我们的物证保管条件和规范,跟现在没法比。很多物证就是牛皮纸袋一封,放在普通仓库的架子上。这么多年,中心经历过两次大规模搬迁,档案系统也更新过好几次。这种悬案,除了按规定年限进行清点外,几乎没人会再去动它。所以...能不能找到,找到后状态怎么样,我实在不敢保证。
理解,麻烦刘主管尽力而为。陆野语气平静,但目光坚定。
电梯下行,来到地下二层。门一开,一股混合着纸张陈旧气味、淡淡霉味和防蛀药剂味道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巨大的仓储空间里,一排排高达天花板的深蓝色金属货架如同沉默的钢铁森林,整齐地排列着,一眼望不到头。节能灯发出冷白色的光,映照着货架上密密麻麻、贴着泛黄标签的纸箱,仿佛一座沉睡着的、由未解之谜构成的都市。
库管员推来了专用的升降梯。根据古老的纸质档案索引——那索引本本身也带着浓重的岁月痕迹——刘主管和库管员爬上爬下,在浩瀚的中仔细寻觅了将近四十分钟,额头都见了汗。
应该...就是这个了。刘主管的声音从一架升降梯上传来,带着一丝不确定。他小心翼翼地从一个靠近角落、积尘颇厚的货架中层,拖出了一个看起来比其他箱子更显斑驳的硬纸板箱。箱体上用毛笔写着-K402的字样,墨迹已严重褪色、模糊。
陆野几人围拢过去。刘主管用裁纸刀,极其小心地划开那几乎已经脆化、一碰就可能碎裂的原始密封条。随着箱盖的打开,一股更浓烈的陈旧气味弥漫开来。
箱内是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牛皮纸证物袋,排列得还算整齐,但纸张本身已严重发黄、发脆,边缘处多有破损,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作碎片。
陆野、老陈、周婷立刻戴上白色棉质手套,表情肃穆,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他们屏住呼吸,开始逐一、极其轻柔地检视。
最上面是几个大的证物袋,里面装着当年用来包裹尸块的、已经变得硬脆不堪的深色油布和塑料布,上面深褐色的污渍即使隔了二十多年,依然带着一种无声的惨烈。
下面的小袋子则分门别类地装着从各个抛尸现场和尸体上提取的微量物证:几个小袋分别装着从不同省份抛尸点提取的煤渣,颜色深浅不一;几根颜色黯淡、几乎无法凭肉眼分辨种类的动物毛发;还有一些已经干结成块的泥土和枯萎的杂草样本。
陆野的目光,最终越过这些,落在了箱底两个相对独立、保存稍好一些的证物袋上。一个里面装着几缕灰白色、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棉质纤维,卷曲着,像是从什么织物上脱落下来的。另一个,则是一个相对完好的、专用的加厚塑料编织袋,虽然也显旧,但结构尚且完整,据卷宗记载,这是包裹主要躯干尸块所使用的容器。
当年技术条件有限啊,刘主管在一旁叹了口气,解释道,像煤渣、泥土这些,来源太广泛,排查起来如同大海捞针,价值判定不高。毛发呢,鉴定条件也不好,确定不了物种和个体。至于这些棉纤维...他指了指那个小袋子,看着就是最普通的棉布纤维,当年简单比对过一下,没发现异常,也就归档了。重点...主要还是放在尸块本身和那些包裹布上了。
陆野轻轻拿起那个装有棉纤维的袋子,对着头顶的灯光仔细看了看,又掂了掂那个看起来颇为结实的编织袋。
刘主管,他转向刘主管,当年对这个编织袋本身,有做过什么深入的调查吗?比如它的生产来源、工艺特点、可能的流通渠道?
这个...刘主管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记录上只说是常见编织袋。当时的侦查重点都在里面的...内容物上,对于容器本身,除非有特别明显的特征,否则关注度确实不高。
陆野将纤维袋和编织袋轻轻放在旁边带来的专用转移箱里。
老陈,周婷,我们接下来的重点,就是这两样。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尤其是这些看似普通的纤维和这个袋子。当年它们可能被视为背景信息,但现在,在新的技术和视角下,它们很可能就是我们叩开真相之门的第一块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