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百叶窗被晚风掀起一角,霓虹灯光像破碎的玻璃,斜斜扎在深棕色地毯上,映得满地狼藉。林知夏攥着录音笔的掌心已经泛了红,金属外壳的棱角硌得指腹发疼,笔身还残留着顾沉舟指尖的余温,可那句“林知夏那边我会稳住”的冷硬话语,像魔咒般在耳边反复打转,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顾沉舟的呼吸还抵在她额前,温热的气息混着皂角香,是她熟悉到安心的味道,可此刻却让她浑身发僵。她猛地偏头躲开,发丝扫过他的下颌,指尖在身后胡乱摸索——昨天整理玄关抽屉时,她看到过一把黑色手枪,枪身小巧,是顾沉舟去年托老陈求来的防身武器,他当时还笑着把枪塞进抽屉,说“永远用不上才好,我不会让你遇到危险”。可现在,这冰凉的金属,却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安全感”。
指尖终于触到枪身,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将枪抽出来,动作慌乱却迅速,枪口稳稳对准顾沉舟的胸口。手臂绷得笔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小臂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唯有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在霓虹灯光下反射着一点固执的微光,像她心底没彻底熄灭的期待。
“别过来。”她的声音破碎得像被风吹裂的纸,每个字都带着哭腔,眼底蓄满的眼泪终于砸下来,“啪嗒”一声落在手枪的扳机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又顺着金属滑下去,在枪身留下一道水痕。
顾沉舟的动作瞬间顿住,他垂眸看着那把对准自己胸口的枪,瞳孔微微收缩,眼底的痛苦像潮水般漫上来,却没有半分惧意。他甚至缓缓直起身,黑色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极轻的“沙沙”声,每一步都像重锤敲在林知夏的心上。走第一步时,他眼底的红血丝还很浅;第二步,红血丝爬满眼白;第三步,枪口已经稳稳抵住他的胸口——金属的冰凉透过浅灰色衬衫渗进去,他却像是毫无察觉,依旧往前挪了半寸,让枪口更紧地贴在自己的心脏位置,衬衫的布料被压出一道深深的褶皱。
“知夏。”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带着点被砂纸磨过的沙哑,目光牢牢锁在她脸上,连她眼睫上挂着的泪珠都看得清清楚楚,“你在怕什么?怕我利用你?怕我和陆明宇是一伙的?还是怕……你早就放不下我,所以不敢相信真相?”
最后一句话像针,猝不及防扎进林知夏的心里。她的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枪口跟着晃了晃,差点偏到他的肋骨。她想后退,可后背早已抵死在冰凉的落地窗上,玻璃的寒意透过薄薄的真丝衬衫渗进来,冻得她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窗外的车流灯光在顾沉舟身后流转,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黑色的屏障,却照不清他藏在眼底的秘密。
“我怕……”她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蚋,眼泪掉得更凶了,“我怕你真的为了计划利用我,怕你给我戴戒指、陪我去巷口吃面,全都是演的,怕我爸的‘意外’真的跟你有关……”她顿了顿,喉结哽咽着,说不出最后半句——更怕自己哪怕到了此刻,还在贪恋他掌心的温度,还在为他的红血丝心疼。
就在这时,顾沉舟突然伸手,温热的掌心轻轻覆上她握枪的手。他的手指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先小心翼翼地裹住她颤抖的指尖,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泛白的指节,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猫,再慢慢往上移,直到精准地抓住她扣在扳机上的食指。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度,指腹紧紧贴着她的食指,连她指尖的颤抖都能清晰感受到。
“要杀我?动手。”他俯身凑近她,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眼睫上挂着的泪珠,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雪松味,滚烫的呼吸直接喷在她的脸上,混着他身上熟悉的皂角香,烫得她鼻尖发酸。他抓着她食指的力道又重了些,几乎要带着她的手指往下按,声音里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决绝:“要是不信我,就别再犹豫——不然你这样举着枪,折磨的是你自己,还是我?”
林知夏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冰凉的泪珠让顾沉舟的动作顿了顿,指腹下意识地蹭了蹭,像是在擦去那点凉意,可他眼底的坚定没减分毫。枪口还抵在他胸口,她能清晰感觉到他心脏有力的跳动,“咚、咚、咚”,隔着衬衫传到她掌心,和他抓着她手指的温度一样,灼热得快要将她融化。
她看着他泛红的眼尾,看着他因为用力而紧绷的下颌线,看着他胸口被枪口压出的细微褶皱,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下不了手——哪怕他说了伤人的话,哪怕录音里的对话像刀子,可这个男人,是曾把她的指纹刻进戒指、在巷口记得她爱吃葱花的人;是在她干呕时,温柔拍着她后背、递来温水的人;是在她遇到危险时,永远第一时间挡在她身前的人。他是她藏在心底最软处的人,是她哪怕怀疑,也舍不得伤害的人。
顾沉舟像是看穿了她的挣扎,抓着她手指的力道松了些,却没放开,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动作温柔得不像刚才那个带着决绝的人。“知夏,看着我。”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恳求,“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从来没有。陆明宇手里有你父亲的旧文件,他用那些威胁我,我跟他合作,是为了拿到文件,查清你父亲的‘意外’,不是为了稳住你,更不是为了利用你。”
林知夏的睫毛颤了颤,眼泪还在掉,却没再往后躲。她看着顾沉舟的眼睛,那里映着她的模样,映着窗外的霓虹,还有她从未见过的焦急与坦诚。窗外的霓虹突然闪过一道暖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戒指内圈的两道指纹隐约可见——她指腹的浅涡,他食指的细疤,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像是在无声提醒着,他们曾那样迫切地想要把彼此刻进生命里。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声音带着委屈的沙哑,握枪的手松了些,“你明明可以跟我解释,为什么要瞒着我?”
顾沉舟的喉结轻轻滚了一下,指腹蹭过她的无名指,停在戒指上:“我怕。”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脆弱,“我怕你知道后会担心,怕陆明宇对你不利,更怕你因为你父亲的事,连我也一起推开。你不知道,看到你举着枪对着我时,我有多疼——不是怕枪,是怕你真的不信我。”
他俯身,额头重新抵着她的额头,这次没有压迫感,只有小心翼翼的温柔:“再信我一次,好不好?三天后,我会把陆明宇的交易地点告诉你,我们一起拿到文件,查清你父亲的事。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哪怕是五年前码头的事,哪怕是我跟你父亲的约定,我都一字不落。”
林知夏的手指动了动,枪口慢慢往下移了半寸,不再对准他的心脏。她看着顾沉舟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唇,突然想起他给她戴戒指时说的话:“我们的指纹扣在一起,谁都拆不开。”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松开她的手。
“如果……如果三天后你骗我呢?”她的声音还是带着哭腔,却多了点松动。
顾沉舟的眼睛亮了亮,抓着她手指的力道又轻了些,指腹轻轻捏了捏她的指节:“那你就把这枚戒指摘下来,再也不要理我。”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郑重的承诺,“我顾沉舟这辈子,从没想过要骗你,更不会用你父亲的事跟你开玩笑。”
林知夏终于松开了握枪的手,手枪“咚”地掉在地毯上,发出闷响。她的指尖还在颤抖,却主动伸手,轻轻攥住顾沉舟的衣角,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信你这一次。”眼泪还在掉,却带着释然的委屈,“但你要是敢骗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顾沉舟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他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手臂收得极紧,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却让她莫名安心。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后怕的沙哑:“不会的,我不会骗你。”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后背,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书房里的空气却不再紧绷。林知夏靠在顾沉舟的怀里,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皂角香,无名指上的戒指贴着他的掌心,冰凉的金属终于被两人的温度焐热。她知道,这三天会很漫长,会充满危险,可只要顾沉舟在身边,只要他没骗她,她就有勇气面对所有未知。
顾沉舟轻轻捡起地上的手枪,放回玄关抽屉,又回来抱着她坐在沙发上。他没再提录音笔的事,只是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眼泪,一遍又一遍,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饿不饿?”他的声音软得像浸了蜜,“我去给你煮点粥,你昨天说想吃红豆的。”
林知夏点点头,没松开抱着他腰的手,只是往他怀里又靠了靠:“你别走太远。”
顾沉舟低笑出声,指尖捏了捏她的耳垂:“不走远,就在厨房,你能看到我。”他起身时,还特意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暖了好一会儿才松开,“等我。”
看着顾沉舟走进厨房的背影,林知夏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指腹蹭过内圈的指纹,心里悄悄笃定:她愿意再信他一次,愿意等这三天,愿意和他一起查清父亲的事。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值得她的信任,值得她的等待。
厨房很快传来煮粥的“咕嘟”声,混着红豆的甜香,漫在空气里,让整个房间都变得温暖起来。林知夏靠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门口那个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哪怕前面有再多风雨,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只要彼此还信任,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