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媛的枪口泛着冷光,金属表面映出月光的碎片,像撒了把碎冰。她对准苏瑶的刹那,食指扣在扳机上的力道突然变了,枪管以肉眼可见的弧度猛地旋向林知夏。寒风卷着松针扑在她脸上,眼角那道浅疤在月光下剧烈抽搐,像条即将挣脱皮肤的蜈蚣。
“当年你妈偷了我的基因编辑算法,现在该你还了。”她的声音裹着冰碴,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沈清如欠我的,总得有人偿还。”
扳机扣动的瞬间,顾沉舟像断线风筝般扑过来。他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左臂的溃烂处还在渗着淡绿色液体,却用尽全力将林知夏往身后掀。子弹穿透左胸的闷响混着松涛声炸开,离心脏只差半寸,血珠顺着弹道喷溅而出,在雪地上砸出串细密的红点。
“沉舟!”林知夏的尖叫卡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晃了晃,却在倒下前伸手攥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烫得吓人,血沫从嘴角涌出来,沾在她颤抖的指尖,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知夏你看……”他突然咳着血笑起来,眉峰因疼痛拧成疙瘩,眼底却闪着恶作剧般的光,“又替你挡枪了,这次……算工伤吗?”
林知夏的手指抖得解不开他的衬衫纽扣,情急之下用牙齿咬开。布料撕裂的脆响里,她看见子弹穿透的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而伤口下方,手背旧疤延伸出的血线正与新伤渗出的血连成线——那是三年前为护她被卡车碾过的痕迹,当时医生说再深半寸就会伤及筋骨。
“别碰……”顾沉舟想按住她的手,指尖却在离她半寸的地方坠下去。他的呼吸越来越弱,左胸的起伏像破风箱,血珠滴在林知夏的手背上,烫得她皮肤发麻。
苏瑶趁机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被枪托砸出的淤青,拽过被吓得发愣的婴儿。小被子里露出的月牙胎记蹭过她的手腕,那处皮肤突然像被火烫过般发红。直升机的轰鸣声从头顶压下来,探照灯的光柱劈开夜色,将坟地照得如同白昼。
“顾沉舟,用你女儿的共生咒来换!”苏瑶抱着婴儿冲向悬梯,旋翼卷起的狂风掀飞了她的斗篷,露出里面绣着顾家骷髅族徽的内衬,“否则我现在就把这小丫头扔下去!”
婴儿的哭声被直升机的轰鸣吞没,小小的身子在苏瑶怀里剧烈挣扎,脚腕的月牙胎记亮得像团火。林知夏扑过去想抢回孩子,却被沈清媛用枪拦住。
“别逼我再开一枪。”沈清媛的枪口还在冒烟,眼角的疤因为用力而裂开,血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顾知夏之墓”的青石板墓碑上。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顾沉舟的血滴在墓碑上的瞬间,“顾知夏之墓”五个字突然渗出朱砂般的液体,顺着刻痕蜿蜒流淌,像五条蠕动的血蛇。这些液体与他新渗出的血在碑底融成个扭曲的符号,外围是圈不规则的光晕,中间嵌着个竖瞳状的黑点,像只刚从地狱睁开的眼。
“这是……什么?”林知夏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看着那个符号,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夹着的那张拓片——三百年前顾家祠堂的壁画上,就有个一模一样的血符,下面写着“以血为引,唤醒先祖”。
顾沉舟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血沫溅在墓碑上,那只“竖瞳”竟缓缓转动,对准了苏瑶的方向。悬梯上的苏瑶突然尖叫一声,抱着婴儿的手莫名松开,小家伙像片落叶般从半空中坠下来。
“念念!”林知夏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想也没想就扑过去。顾沉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用身体给她垫了个缓冲,两人重重摔在雪地上,婴儿正好掉在林知夏怀里。
直升机的探照灯突然熄灭,苏瑶的惊叫声在黑暗中戛然而止。等林知夏抱着婴儿爬起来时,只看见悬梯空荡荡地晃着,旋翼卷起的狂风里,飘着片绣着族徽的布料。
“她……被吸进去了?”沈清媛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枪口垂了下来,“血符真的唤醒了……”
话没说完,墓碑上的血符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林知夏怀里的婴儿突然停止哭泣,小手直指血符,脚腕的月牙胎记与顾沉舟手背上的梅花印记同时发烫,淡紫色的光晕在两人之间织成道网,将血符的红光挡在外面。
“共生咒……在保护他们。”林知夏的声音发颤,她看着顾沉舟手背上的血线与墓碑上的血符相连,突然明白这不是唤醒先祖,是诅咒在反噬。
顾沉舟的眼睛半睁着,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林知夏把耳朵凑过去,听见他用气音说:“知夏……把血符……擦掉……”
她刚要起身,沈清媛突然用枪顶住她的后脑勺。“别碰它,”她的声音发飘,眼角的疤在红光里像条活物,“这是唯一能让清如复活的机会。”
“你疯了!”林知夏的后背抵着顾沉舟的身体,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在迅速下降,“这是诅咒!会害死所有人的!”
“我不管!”沈清媛的情绪突然失控,枪口在她头上剧烈晃动,“我只要姐姐回来!当年是她把解毒剂推给我的,我欠她一条命!”
婴儿突然在林知夏怀里咯咯笑起来,小手拍打着血符的方向。林知夏低头的瞬间,看见小家伙的月牙胎记与血符的竖瞳产生了共鸣,红光正顺着光晕往婴儿的血管里钻。
“念念!”她赶紧用手捂住婴儿的脚踝,指尖的血与胎记的红光融在一起,烫得她几乎要撒手。
顾沉舟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指尖已经冰凉,却带着不容错辩的力量。“用……我们的血……”他的声音细若游丝,左胸的血染红了林知夏的衣袖,“双胎血……能破咒……”
林知夏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想起沈清媛说过她们是双胞胎,想起母亲日记里“双胎同体,血能破咒”的记载。她突然咬开自己的指尖,将血滴在顾沉舟的手背上,再让他的血顺着自己的指尖往下淌,滴在婴儿的胎记上。
两种血交融的瞬间,淡紫色的光晕突然暴涨,将血符的红光压了回去。墓碑上的符号发出刺耳的嘶鸣,像有无数只虫在里面挣扎,竖瞳状的黑点渐渐淡化,最终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寒风里。
“结束了……”林知夏瘫坐在雪地上,怀里的婴儿已经睡着,月牙胎记恢复了淡淡的粉色。她看着顾沉舟苍白的脸,眼泪突然汹涌而出,“沉舟,你醒醒……我们回家了……”
沈清媛的枪“哐当”掉在地上,她看着渐渐褪色的墓碑,突然蹲下身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姐姐……对不起……”她的哭声混着松涛,像个迷路的孩子,“我不该执念太深……”
林知夏没有理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顾沉舟的头放在自己腿上,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眉眼。他的睫毛上沾着血珠,在月光下像颗破碎的珍珠,左胸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比刚才缓慢了许多。
“沉舟,你说过要给我煎蛋的,不能反悔。”她的声音哽咽着,将婴儿往他身边挪了挪,“你看,念念很乖,她还在等你给她讲故事。”
婴儿似乎听懂了,小嘴动了动,发出梦呓般的咿呀声。顾沉舟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回应。林知夏的心脏骤然停跳,她屏住呼吸,看着他的眼皮颤了颤,终于缓缓睁开一条缝。
“知夏……”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好像……没死成……”
林知夏的眼泪掉得更凶,却笑着点头:“你命大,阎王爷不收你。”
顾沉舟的嘴角牵起个极淡的笑,眼尾渗出一滴泪,混着血滑进鬓角。“那是……因为我还没娶你……”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林知夏知道,这场围绕着诅咒、克隆体和血脉的闹剧,终于要落下帷幕。沈清媛坐在墓碑旁,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像在与过去的执念告别。
林知夏抱着婴儿,轻轻吻了吻顾沉舟的额头:“我们回家。”
顾沉舟没有说话,只是用没受伤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她。月光透过松柏的缝隙洒下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对永远不会分开的剪影。
林知夏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顾家的秘密或许还有很多,但只要他们还握着彼此的手,只要这对双胎记还在发烫,就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爱能跨越生死,更能战胜一切诅咒。
警灯的红蓝光影在雪地上跳跃,映照着墓碑上渐渐淡去的血迹。林知夏回头望了一眼“顾知夏之墓”,突然明白母亲当年的良苦用心——所谓的诅咒,从来都不是血脉带来的枷锁,是爱与执念的博弈。而她和顾沉舟,终将用爱,解开所有的结。
顾沉舟被抬上救护车时,始终没有松开林知夏的手。她坐在旁边,看着他苍白却带着笑意的脸,突然觉得所有的苦难都值得。婴儿在她怀里睡得安稳,月牙胎记在警灯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暖光,像枚小小的印章,盖在这来之不易的安宁上。
车窗外,沈清媛被警察带走时,突然回头对林知夏笑了笑,眼角的疤在灯光下像道温柔的月牙。林知夏知道,她终于放下了执念,与过去和解。
这场跨越了三代人的恩怨,终于在这个雪夜画上了句点。而属于林知夏和顾沉舟的故事,才刚刚开始。他们会带着女儿,一起面对未来的风雨,用爱和勇气,书写属于他们的结局。
救护车的鸣笛声渐渐远去,将坟地的寂静还给风雪。只有那座“顾知夏之墓”,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碑底的血符消失处,仿佛有朵无形的花,在风雪里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