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砸在屋顶上像碎玻璃砸落,张宇站在老药农的草屋中央,呼吸粗重,瞳孔里还残留着系统定格的那枚玉佩影像——青玉龙纹,古篆“昭”,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不是相似,是完全一致。
他猛地抬手按住自己左肩伤口,那里血已凝,却泛着淡淡的金光,像熔化的铜液渗进皮肉。
胎记就在锁骨下方,自小便有,形如古锁。
此刻,他催动“溯初之眼”,金纹骤然浮现,蜿蜒而起,竟与玉佩上的龙纹完美契合,仿佛本是一体。
【检测到血脉逆流——目标:张昭阳(叔)。
状态:封印中,意识受控。】
系统提示冰冷浮现,却如惊雷炸在张宇脑海。
“不是他背叛……”张宇牙齿咬得咯咯响,指节发白,“是他早就被‘种’了!”
他猛地转身,冲出草屋,泥水飞溅,直奔老药农住所。
破门而入时,老人正坐在灶前,慢条斯理地翻着一卷泛黄的草纸。
“你娘知道。”老药农头也不抬,“但她宁可用命封口,也不愿你说出那三个字。”
“谁在操控我叔?”张宇一把将系统投影打出,墙上浮现出玉佩虚影,光影摇曳,如同鬼火,“这东西,百年前就在他身上!可他还没出生!”
老药农终于抬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悲悯。
他沉默良久,起身从梁上取下一节枯竹,竹身焦黑,似被雷劈过。
他用刀轻轻刮开内壁,露出一层暗红色的粉末,如干涸的血痂。
“这是‘傀心香’的残烬。”老药农声音沙哑,“幽冥道的‘影种术’,把人的魂魄当成容器,埋下一道‘门’。人活着,是自己;夜深人静,却是别人的提线木偶。你叔……是第一个被‘种门’的守门人血脉。”
张宇心头剧震。
“所以那晚的记忆……不是他背叛,是他被操控着打开地脉?”
“他若真想放鬼,何须断刀贯地、引火封阵?”老药农冷笑,“那一刀,是拼着魂飞魄散,也要把鬼将重新钉回地底。可他自己,却被一道‘影咒’缠上,从此每逢月圆,必入幻境,行不由己。”
张宇双拳紧握,指甲嵌进掌心。
家族背锅百年,叔父背负叛徒之名,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可真相竟是如此残忍:最忠诚的人,被做成了最致命的钥匙。
他猛地抬头:“那幕后之人是谁?”
老药农摇头:“你还没资格知道。但你要记住——记忆能被篡改,血脉却不会说谎。”
话音未落,屋外骤然风起。
院中老槐树剧烈摇晃,扫帚倒地,一道佝偻身影踏雨而来,正是张守一。
可此刻的他,步伐沉稳,眼神清明,再无半分疯癫。
他站在门口,雨水顺发梢滴落,在泥地上烧出一个个小坑——那不是水,是带着灵火的血。
他抬手,掌心托着一块青砖残片,边缘刻着半道符纹。
“你叔当年封鬼,用的是‘逆五行锁魂阵’,以身为桩,以血为引。”张守一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钟,“我斩族谱,不是为了断你根,是为了斩断幽冥道通过血脉感应操控他的链子。可……晚了。”
他猛然抬头,直视张宇:“你现在看到的‘记忆’,是假的。是有人精心编织的陷阱,让你恨他、杀他,亲手打开那扇‘门’。”
张宇浑身一震。
“你是说……系统给我的回溯影像,也是被污染过的?”
“灵骸回响能提取真实碎片,但若源头已被篡改,回响的也是谎言。”张守一踉跄一步,忽然胸口符纹剧烈闪烁,由红转黑,如墨汁泼染。
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嘴角溢出黑丝,如活虫般蠕动。
“影咒……追来了。”他咬牙,手指深深抠进地面,“快……别信你看到的,信你……感觉到的……”
张宇扑上前,一把扶住他摇晃的身体。
触手滚烫,仿佛抱着一块即将炸裂的火山岩。
师父的呼吸越来越弱,黑血顺着嘴角流下,在地上腐蚀出缕缕青烟。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震动:
【检测到高危魂损,是否启用“灵骸低语”探魂救疗?】
张宇毫不犹豫——
“启用!”雨停了,可屋内的空气却愈发凝滞,仿佛被无形的重物压得喘不过气。
张宇扶着张守一跌进草屋,师父的身体像一块烧红的铁,烫得他掌心发麻。
黑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在地面“滋滋”作响,腾起一股腐骨蚀魂的青烟。
【“灵骸低语”启动中……消耗灵力30%,魂力反噬风险:高】
系统提示刚浮现,张宇只觉双耳轰鸣,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流顺着脊椎直冲脑海。
下一瞬,他的意识被狠狠拽入一片血色战场——
残阳如血,断旗猎猎。
百年前的地脉封印之战重现眼前。
焦土之上尸横遍野,道袍碎裂,符纸如雪纷飞。
年轻的张昭阳披头散发,左臂齐肩而断,右手指天,以血为引,嘶声怒吼:“封!”
三清会数位长老结阵围杀,口中高喝“叛徒伏诛”,符火如雨倾泻。
可就在此刻,一道黑影从张昭阳背后缓缓剥离,如烟似雾,竟化作一名面容慈悲、道袍无尘的中年男子——
“昭阳!快走!”一名濒死的守印人扑上前,将他推向地脉裂口,“他们用你妹妹的魂炼香……你撑不住的!那‘影种’早就在你胎中扎根……你不是叛徒,你是钥匙!”
画面戛然而止。
张宇猛地睁眼,冷汗浸透后背,呼吸急促如风箱。
原来……不是背叛。
是夺舍。
真正的张昭阳,早在百年前那一夜就被幽冥道从体内剜出真魂,镇于“门后”。
而行走人世的,不过是被“傀心香”操控的躯壳分身——一个被精心豢养、只为在千年劫启时打开地脉的活祭品!
“所以……家族背的不是罪名。”他声音沙哑,眼底燃起怒火,“是替一个早已死去的‘自己’,背了百年的锅!”
他低头看向昏迷的张守一,师父胸口的符纹已由黑转灰,呼吸微弱如游丝。
不能再等了。
张宇咬破指尖,将血抹在母亲遗留的护身符残灰上,洒入灶火。
火焰“轰”地腾起三尺高,竟呈幽蓝色,映得满屋鬼影幢幢。
他结印于心,催动“溯初之眼”注入火焰——
【溯初之阵·启】
火中浮现一行扭曲的上古文字,如蛇盘绕:
“归宗非认亲,是拆锁。”
张宇瞳孔一缩。
原来所谓“归宗”,不是认祖归亲,而是……拆解血脉中那把被幽冥道铸下的“魂锁”?
【血脉契合度43%……解锁新能力:影契追踪】
【可逆向感应被控血脉残丝,定位‘影种’源头】
系统提示刚落,窗外忽有微光一闪。
张宇抬头望去,只见月光如银,洒在院中老槐树下。
张守一不知何时已醒来,拄着一根枯藤拐杖,静静伫立。
他动作缓慢而庄重,从怀中取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铜牌,低头凝视良久,终于将其埋入树根深处。
铜牌上,刻着两个深陷的字——“昭阳”。
那是百年前,兄弟二人歃血为盟时互赠的信物。
也是……唯一能证明“真正的张昭阳”曾活过的凭证。
张宇默默握紧腰间断厄刃,刀柄上的纹路与他掌心的胎记严丝合缝。
他低语,如刀出鞘:
“这次回家……我不只带钥匙。”
“我还带刀。”
风过树梢,铜牌深埋。
而屋内,火焰渐熄,只余一缕青烟盘旋不散,似在低语着未尽的真相。
次日清晨,村口落叶纷飞。
张守一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扫帚一下一下,划过泥地。
眼神涣散,口水微垂,疯态如初。
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清醒,从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