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渐隐,尘埃落定。
秋无际感受着体内奔流不息真元,心中骇浪虽未平复,目光却已死死锁在秦放手中那色彩渐趋有序的魔方之上。
承诺既出,她便不会反悔。
但更重要的是,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对祖师隐秘与剑道终极的渴求,已彻底压过了其他情绪。
“你……现在便将它……完全复原。”
秋无际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眸光灼灼,仿佛要将秦放的每一个动作都刻入脑海。
秦放心知复原技能效果完美,闻言也不推辞,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双手再次握住魔方。
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是试探,而是行云流水,充满了某种独特的韵律感。手指翻飞间,咔哒之声清脆连贯,混乱的色彩如同被无形的手梳理,迅速归位。
秋无际屏息凝神,全神贯注。
她看到秦放并非胡乱拧转,而是有着清晰的步骤。先是一面中心色块汇聚,继而延伸出十字,再填补角块……
一层完成后,那完整的一层在他后续的操作中,竟真的仿佛成了一个稳固的基座,无论上层如何旋转变化,底层始终岿然不动!
这正是困扰了星辰宗历代宗主千年之久的最大疑窦之一!
她再也忍不住,还没有待秦放完全归位,便脱口问出那个深埋于心、无数先辈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秦公子,原本每面中心是不动的,变的只是八面的方块,而八面方块或有一面或两面与其它面相连,拼好一层后,无论如何翻动,那面才能始终不动?”
她的语气带着强烈的困惑与求知欲,这在她身上极为罕见。
历代宗主并非没有侥幸还原过,但多是依靠无数次尝试中的偶然,无法理解其核心规律,更无法复现。
仿佛冥冥中有天佑,方能得见圣物全貌一瞬。
秦放正专注于手中的操作,闻言头也未抬,随口答道:“其实并不是不动的。”
“什么?”秋无际一怔。
秦放手下不停,一边继续拧转,一边自然地解释:“动过之后便要先复位,再进行下一步动作。秋宗主请看,我现在要调整顶层棱块的位置,底层看起来没动,但其实在整体的空间变换中,它的‘不动’是相对的,是因为其他块的移动补偿了它的位置。关键在于理解每个块移动的轨迹和相互的关联。”
他的手指灵巧地拨动着,魔方在他手中如同一个温顺的精灵。
“随着正确的色块越来越多,余下不对的色块就会愈少,可操作的空间和步骤也就越明确,离成功也就不远了。这是一个逐步约束、逐步逼近目标的过程。”
秋无际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一道电光闪过!某个一直堵塞的关窍被狠狠触动!
相对不动?移动补偿?轨迹关联?逐步约束?逼近目标?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化作一股洪流,冲击着她固有的认知!
秦放并未察觉她的异样,想起自己刚学魔方时的经历,又补充道:“新手嘛,最好从公式开始。理解了基本公式,就能应对大多数情况了。”
他说着,竟又将几乎快要还原的魔方打乱了几分,然后放慢动作,一边演示一边清晰地讲解:
“第一步,先拼底层十字,找准中心块颜色,把对应的棱块调过来对齐……”
“然后是对齐角块,注意颜色和位置……”
“再处理第二层棱块,看情况变通……”
“最后是顶层,先做十字,然后调整角块位置,再翻转角块朝向,最后棱块归位……”
他的讲解深入浅出,配合着精准的操作,将那繁复无比的变化,拆解成一个个清晰可循的步骤和规律。
秋无际彻底痴了。
她的目光追随着秦放的手指,耳中回响着他平淡却蕴含至理的话语,心神早已沉浸其中,飞向了无穷高处。
那不再是一个小小的六色方块,而是整个宇宙的缩影!
星辰运转,看似无序,实则皆有轨迹可循!
星轨交错,互为牵绊,此消彼长,方能维持宇宙平衡!一旦某颗星辰偏离轨迹,必引发连锁反应,需其他星辰运动补偿,方能重归有序!
此非“不动”,而是动态平衡下的“相对静止”!
剑道亦是如此!
她一直追求的极致剑术,或刚猛无俦,或诡变莫测,却似乎总缺了点什么。
在此刻,才恍然惊觉!
剑招非孤立存在!
每一剑的发出,皆与自身气机、对手动向、周遭环境乃至天地灵气紧密相连!
剑势流转,当如这魔方色块移动,有其内在规律与步骤!需计算每一步的“补偿”,预判后续的“关联”,方能如臂使指,行云流水,最终将所有力量归于一点,达成那“还原”般的完美一击!
而非舍本逐末,一味追求招式的凌厉或变化!
天地万物,大到星辰运转,小至这掌中方块,乃至尘埃起伏,皆有其序!皆循其理!
剑道,亦当循理而行!非一味刚猛,亦非全然诡变!刚柔、疾徐、虚实、动静……皆需合乎“理”,顺应“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秋无际喃喃自语,双眸之中星光大盛,却又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剑芒,而是一种洞悉了某种宇宙至理的智慧光华!
她周身的气息开始剧烈波动,九境巅峰壁垒轰然震荡,自然而然地开始融解、升华!
一股远比之前更为浩瀚、更为深邃、更贴近天地本源的气息自她体内勃发而出!
嗡——!
腰间的云从剑不受控制地自行出鞘半寸,本命青鸾剑也发出清越悠长的剑鸣,剑身之上,不再是单纯的星光,而是开始交织出细微却玄奥无比的秩序纹路!
破庙之内,尘埃却不再乱舞,而是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场的牵引,开始沿着某种奇异的轨迹缓缓盘旋。
秦放刚刚完成魔方的最后一次旋转,将六色完美还原,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秋无际身上骤然爆发的恐怖气息逼得连连后退,脸上写满了惊愕。
白浅亦是花容失色,急忙运功抵挡那沛然莫御的威压,眼中却充满了惊喜:“公子!秋宗主她……她这是……”
“天地万物,皆有其序!”
秋无际蓦然睁开双眼,眼中仿佛有亿万星辰生灭,皆循着亘古不变的轨迹!
她缓缓起身,虽依旧是那袭白衣,又未幻化天选装束,但气质却已截然不同。之前的清冷孤高化为了深沉内敛的威严,仿佛她站在那里,便是秩序的化身,道理的延伸!
“星辰运转,生灭有序,剑道亦当循理而行,非一味刚猛,亦非全然诡变……”
她并指如剑,轻轻向前一划。
没有凌厉的剑气,没有浩大的声势。
然而,她身前三尺之外,那些沿着奇异轨迹盘旋的尘埃,却瞬间静止,然后如同听到了无声的号令,自发地排列组合,竟在虚空中凝聚成一个微小却清晰无比的魔方图案!
虽是由尘埃构成,却棱角分明,六色隐约可辨!
旋即尘埃散落,仿佛什么都未发生。
但秋无际周身那圆融浩瀚、与天地共鸣的气息,已然稳固!
宗师之境,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