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次北固宫殿。
夜色昏黄,为这片奢华的殿宇披上了一层暧昧的薄纱。
第三阎罗幽江春斜倚在软榻上,第四阎罗幽旧年则如同没有骨头般,慵懒地靠在他身侧,青丝如瀑,散落在江春的肩头。
旧年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撩开江春鬓边的发丝。
凑近他耳边,呵气如兰,带着一丝挑逗的意味。
随即,一个轻柔若羽毛的吻,落在了江春的耳廓上。
江春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那总是带着算计与玩味的俊脸上,竟浮起一丝淡淡的红晕。他试图维持镇定,声音却比平时低哑了几分:
“旧年,别闹……”
旧年却得寸进尺,冰凉柔软的手滑入他的掌心。
与他十指相扣,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怎么,江春哥哥是嫌弃旧年了?”
江春感受着掌心传来的、与自己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岁月道韵,那气息对他而言,既是致命的诱惑,也是极致的补品。
他反手握住旧年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调侃:
“不儿?这么渴望……吞噬我变强吗?”
他们之间的关系,复杂难言。
同为阎罗,执掌大道互补,彼此的身躯与道基对对方而言都是无上大药,充满了相爱相杀的张力。
换言之,就是他们在对面眼中,既是爱人,也是食物。
两人耳鬓厮磨,如同热恋中的情侣,却又各怀鬼胎。
玩闹了片刻,旧年忽然收敛了笑容,将头靠在江春肩上,声音变得低沉而严肃:
“江春,西海……没了。被夏永安那魔头搅得天翻地覆,如今已落入第九手中。”
“若再放任下去,以那魔头的性子与实力,下一个目标,必是东海!”
“届时,第九坐拥南疆、西海两大界域,兵强马壮,信仰滔天……再加上一个行事无所顾忌的夏永安在东海搅风搅雨……你我二人在中州的超然地位,恐怕……”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两大界域的力量联合起来,足以威胁到他们这些老牌阎罗的统治。
江春闻言,脸上的红晕褪去,恢复了那副智珠在握的淡然,呵呵一笑:
“无妨。”
“我信得过东海那老龙王,更信得过东海那八位地将。”
“其他界域,地将各自为政,一盘散沙。唯独东海,虽因资源垄断导致地将数量最少,却是铁板一块,最为团结。”
“第九想啃下这块骨头,没那么容易。至于夏永安……他再强,终究独木难支,在东海掀不起太大风浪。”
他看似从容,但眼眸深处,却有一丝极难察觉的凝重。
……
南疆,轮回大殿。
第九阎罗幽九冥看着麾下呈上的奏报。
西海在他的治理下,逐渐恢复了秩序,甚至因为相对公平的制度和资源的合理分配,开始产生了一种新的民族认同观念。
促使了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信仰之力愈发磅礴精纯。
是时候,完成后土第八考了。
他凝神静气,引动后土印记。
然而,当考核内容清晰地呈现在他神魂中时,即便是他已臻地将的心境,也不禁大跌眼镜!
第八考:肃清内部,独掌轮回。
内容:解决第二阎罗(审判大道)、第三阎罗(幽江春)、第四阎罗(幽旧年)。
并与第一阎罗(幽玄寂)进行最终对决!
第二阎罗,审判大道,半步地将。
第三阎罗,幽江春,地师巅峰。
第四阎罗,幽旧年,地师巅峰。
这三位,虽强,但对他如今而言,并非无法应对。
唯独那第一阎罗,执掌寂灭大道,神秘莫测。
其实力深不见底,乃是真正的大敌!
第九阎罗眼神冰冷。
看来,地府的彻底统一,势在必行。
他决定,先从相对较弱的第二、三、四位入手。
就在他筹划之际,一道身影带着香风,毫无征兆地扑入他怀中,将他撞得微微后退了一步——
是秋未安。
以第九阎罗如今的地将修为,本可轻易避开或震开,但他没有。
秋未安仰头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担忧与坚定:
“九冥,你要去中州对付他们,对吗?带我一起去!至少……让我在你身边,也算有个照应。”
第九阎罗皱眉道:
“未安,你的心意我明白。但中州凶险,你修为尚浅,去了反而让我分心。”
秋未安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急声道:
“不!我……我获得了如来七考的传承!第一考,便是前往中州,传播佛法,历练心性!这与你的目标并不冲突,反而可以互为掩护!”
“如来七考?”
第九阎罗微微一怔,审视着秋未安,果然在她体内感受到了一股精纯祥和、却又坚韧无比的佛门愿力。
他沉默了片刻,看着秋未安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缓缓点头。
“好。”
……
中州。
与南疆的秩序、西海的变革、南海的混乱皆不相同。
这里是真正的繁华之巅,权力中心。
高楼广厦林立,仙家宫阙与摩登阁楼交错,流光溢彩的飞舟穿梭于云层之间。
空气中弥漫着奢华、欲望与深不可测的气息。
灯红酒绿,醉生梦死。
第九阎罗与改换了容貌、扮作游方僧侣的秋未安,悄然融入了这片喧嚣之中。
第九阎罗与扮作游方僧侣的秋未安行走在中州边境的一座小城。
此地虽不及核心区域繁华,却也人来人往。
刚入城不久,便有两三个穿着粗布麻衣、修为仅在人师、人将境界的游侠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焦急与恳求之色。
“二位道友请留步!”
为首一名汉子拱手道。
“看二位气度不凡,定是修为高深之辈。我等是附近‘青木庄’的村民,庄外黑风岭近来盘踞了一伙匪徒,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头领也不过人将修为,但庄内实在无人能敌……恳请二位道友仗义出手,救我等于水火!事后必有重谢!”
秋未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怜悯,看向第九阎罗。
这等匪患,在她看来确实如同蝼蚁,甚至在灵气复苏的人界都不算强横,但对于普通村民而言却是灭顶之灾。
第九阎罗神色平淡,甚至未看那几个游侠,只是目光扫过城外黑风岭的方向,心念微动。
远在数十里外的黑风岭上,那伙正在饮酒作乐、最高不过人将修为的匪徒,连同他们的山寨,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抹去,瞬间化为齑粉。
消散于天地间,连一点痕迹都未曾留下。
“匪患已除。”
第九阎罗淡淡说了一句,便继续向前走去。
那几个游侠愣了一下,随即有人飞奔去查探。
很快便连滚爬爬地跑回来,对着第九阎罗和秋未安消失的方向连连叩拜,口中高呼“神仙显灵”。
……
中州势力盘根错节,主要掌权者有三:
一是阴律一脉,以十殿阎罗为代表,掌控轮回秩序,但其影响力更多在幽冥及特定领域,在中州明面上的统治力并非绝对。
二是皇室一脉,即王载氏家族(如王载萧桥便出身此族旁系),他们才是中州名义上最高统治者,传承久远,底蕴深不可测。
而在皇室与阴律之上,还有一个超然物外的庞然大物——
中州天庭!
那才是真正俯瞰整个地界的至高机构,汇聚了无数顶尖大能。
饶是以幽江春和幽旧年的实力与地位,在天庭之中,也仅仅能算作中层干部而已,可见天庭之恐怖。
第九阎罗与秋未安一路行来,越发感受到中州的深不可测。
这一日,他们行至一座名为“百味仙城”的巨城,此地以汇聚天下美食而闻名。
就在城中最繁华的食街,第九阎罗的目光骤然一凝,落在了一个看似普通、正在一个糖人摊前流连忘返的华服中年男子身上。
旁人或许只觉得此人气度不凡。
但第九阎罗以地将修为,尤其是对信仰与轮回的敏锐感知,一眼便看穿了其本质!
他看到的,是对方那浩瀚如星海、却又凝练如一的生命本源,以及那缠绕其身的、几乎化为实质的三种磅礴大道:
统治大道与信仰大道
以及……贪吃大道
更让第九阎罗心神剧震的是此人的修为——
地王!
竟然是地王级!
第九阎罗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自己历经磨难,吞噬了西海龙宫无数资源,更汇聚了两大界域信仰,才堪堪达到地将!始皇帝嬴政如今也才人仙大圆满!
而眼前这个看似沉迷口腹之欲的中年男子,竟是站在地界巅峰的地王!
何等的逆天!
中州皇室,果然藏龙卧虎!
他立刻收敛所有气息,示意秋未安不要声张,暗中尾随这位微服私访的中州皇帝。
这位皇帝陛下,显然是个十足的吃货,人称“胃袋大皇”。
他完全沉浸在各色美食之中,从街头小摊的油炸鬼、臭豆腐,到顶级酒楼的灵兽宴、仙酿,来者不拒,吃得满嘴流油,一脸满足,丝毫没有地王强者的架子。
第九阎罗暗中观察,心中对此人的生平也有了模糊的推演:
此君天赋大约在t0.5级别,并非最顶尖。
但出身皇室,拥有近乎无限的资源堆砌。
更可怕的是,他在位时间极其漫长,已近十万年!
在如此悠久的岁月里,他以“食”悟道,将贪吃之欲与统治之术、信仰收集完美结合。
看似昏庸,实则大智若愚,牢牢掌控着中州权柄。
实力在无尽的资源与时光积累下,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王之境!
第九阎罗很好奇,这位“胃袋大皇”微服私访,除了满足口腹之欲,究竟还想看什么?他隐隐觉得,这或许与中州暗流涌动的局势有关。
他决定继续尾随,看看这位深藏不露的地王陛下,究竟意欲何为。
蓦地,第九阎罗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位“胃袋大皇”实力如此恐怖,已达地王之境,为何还容忍幽江春和幽旧年那两个在他眼中如同“废物”一般的家伙(地师巅峰)在中州上蹿下跳,甚至掌控不小的权柄?
以地王之能,抹杀他们应该不费吹灰之力才对。
就在这时,前方的“胃袋大皇”似乎吃够了主街的美食,身形一晃,拐进了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
第九阎罗与秋未安对视一眼,悄然跟上。
然而,他们刚踏入小巷,前方的皇帝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背对着他们,发出了带着一丝玩味的声音:
“后土的第二个继承者啊……有趣。”
第九阎罗和秋未安心中同时一凛!
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第九阎罗的底细!
皇帝缓缓转过身,那张沾着些许油渍的脸上,此刻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笑容,目光扫过二人:
“一个地将,一个人仙……这么跟踪我,有意思吗?”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秋未安身上,微微挑眉道:
“嗯?还有如来的小弟子?”
二者脸上难以抑制地露出惊讶之色。他们自认隐藏得极好,却在这位地王面前无所遁形。
第九阎罗沉声问道:
“陛下既然有此实力,为何……”
皇帝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个与其帝王身份极不相符的、带着点无奈和嘲讽的笑容,解释道:
“哎呀,你们是不是在想,老子这么强,为啥不把那两个整天搞小动作的阎罗给捏死?”
他指了指上面道,
“因为上头有人啊!”
他咂了咂嘴,仿佛在回味刚才的美食,但眼神却凝重了些:
“咱们中州,明面上地将就三十六位。我们皇室,拼死拼活,也就占了六个名额。剩下的三十位,全在天庭挂着职!”
他摊了摊手,一脸“我也很无奈”的表情:
“江春和旧年那两个小子,别看在我这儿好像挺能蹦跶,他们在天庭,也就是个中层干部。可关键是——他们是天庭正式编制啊!”
“我要是动了他俩,那就等于打了天庭的脸!到时候天庭随便派几个大佬下来,别说我这皇帝位子坐不稳,能不能保住这条老命都难说。”
他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自嘲地笑了笑:
“说白了,我这点地王修为,在天庭那些真正的大佬眼里,也就那么回事。我这个皇帝,看着风光,很多时候,也不过是个高级点的傀儡罢了,得看天庭的脸色行事。”
他看向第九阎罗,眼神意味深长:
“所以啊,后土的继承者,你想在中州搞事情,对付江春和旧年,可得掂量掂量。动他们,就是动天庭的蛋糕。”
这一番话,如同惊雷,在第九阎罗和秋未安心中炸响。
他们终于明白,中州的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
真正的庞然大物,是那个高悬于上的天庭!连地王级的皇帝,都只是被束缚手脚的“傀儡”!
第九阎罗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他的后土第八考,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艰难无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