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抵达约定的地点时,灼华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银杏树下的江逸晨。
晨光透过疏朗的枝叶落在他身上,衬得身影格外清隽。
江逸晨听见脚步声回头,自然地举起手里的纸袋:“刚路过买的早餐,先垫垫肚子?前面有个小亭子,我们去那儿坐。”
灼华主动接过温热的纸袋,跟在他身后。
“有猜到会是我吗?”江逸晨侧过头问。
灼华诚实摇了摇头,“但我还挺期待和你约会的。”
风带着微凉的秋意,两人并肩走在蜿蜒的小径上,闲聊的话语随着脚步轻轻散开。
江逸晨忽然停住脚步,不再往前。
灼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前方青石板路一路延伸,尽头正是掩映在树影中的灵鸣寺,飞檐翘角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这寺庙香火很盛,镇上人都说许愿极灵。
可江逸晨的目光里却没了方才的轻松,脚步被钉在原地。
都说佛渡正缘,去孽缘,多少人来这里求一份圆满,可他望着那朱红庙门,竟生出几分怯懦。
他不敢赌,不敢去问这缘分究竟是命中注定,还是终将离散。
沉默在两人间蔓延,灼华拉起他微凉的手,“陪我在周围散散步吧。”
脚下的路早已被金黄的银杏叶铺满,踩上去沙沙作响。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暮色漫过街道时,江逸晨带着灼华拐进了一家藏在巷子里的私房菜。
暖黄的灯光映着满桌家常菜,吃得人心头熨帖。
走出菜馆时,晚风带着凉意,灼华却一眼瞥见街角亮着光的冰淇淋店,脚步瞬间顿住,眼睛亮晶晶地望向江逸晨:“江逸晨,我要吃冰淇淋。”
江逸晨无奈地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乖,今天太晚了,风又凉,明天天气好的话再吃好不好?”
刚起步的时候,灼华和季潇潇都是拼命三郎,俩人为了事业常常连轴转。
作息从来没个准点,吃饭更是饿到胃里发空才匆匆扒几口,这么折腾下来,两人身上都落下了些不大不小的毛病,肠胃尤其经不起折腾。
“我不,”灼华却来了执拗劲儿,挣开他的手,“我现在就很想吃。”
“吃了一会儿肚子疼怎么办?”
“反正又疼不死。”灼华偏着头不肯让步。
“姚灼华。”江逸晨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里带了点严肃。
灼华撇了撇嘴,话是没再乱说了,可那股犟劲儿丝毫没减,“不给我吃,你就别跟我一路。”
江逸晨终究还是拗不过他,转身去冰淇淋店买了一支。
两人并肩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慢点吃,少吃点,剩下的给我。”江逸晨忍不住叮嘱。
“不要,我要全部吃完。”
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一对母子,小男孩正拉着妈妈的衣角撒娇,吵着也要吃冰淇淋。
“乖,今天卖光啦,明天妈妈再带你来买好不好?”
小男孩委屈地瘪瘪嘴,刚要收起声音,眼角却瞥见了灼华手里的冰淇淋。
灼华眼珠一转,故意错开江逸晨的上半身,举着冰淇淋冲小男孩晃了晃,拖长了语调:“哇,这个冰淇淋好好吃哟~”
话音刚落,那小男孩“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哭得惊天动地。
江逸晨又气又笑,无奈地伸手把灼华往怀里一摁,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小男孩的视线,“你呀,逗他干什么?看把人惹哭了吧?”
灼华在他怀里闷笑,肩膀一耸一耸的:“还是哭着的小屁孩顺眼。”
灼华吃到一半时,小腹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的坠痛,像有小针扎似的。
可他硬是强撑着把剩下的冰淇淋都吃完了。
痛感没有随着冰淇淋消失,反而像潮水般一阵阵涌上来,越来越清晰。
灼华却依旧扬着笑,甚至比刚才笑得更轻快,更真实。
若不是额角沁出的细密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江逸晨几乎要被他这副没事人的样子骗过去。
他伸手覆上他的额头,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意,“肚子疼?”
灼华这次没再嘴硬,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委屈:“疼。”
江逸晨心一紧,二话不说打横将他抱起,转身就往最近的药店跑。
原本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撒泼的小男孩见状,忽然就收了哭声,麻溜地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一本正经地对妈妈说:“妈妈,我不想肚子疼,我还是不吃了。”
女人瞥了他一眼,收起手机,把随身的小包往他面前一递:“那走吧。”
小男孩立刻屁颠屁颠接过包,乖乖牵着女人的手离开了。
*
小车后座。
江逸晨掌心带着灼人的温度,覆在灼华小腹上,缓缓摩挲着。
怀里的人早已抵不住倦意,呼吸均匀地落在他颈窝。
车子稳稳停在小屋门口,江逸晨小心翼翼将灼华打横抱起。
他似乎被惊动,在他怀里蹭了蹭,眉头微蹙又很快舒展,依旧沉在梦乡。
推开玄关的门,满屋子的人都正伸长脖子往门口望,见他们进来,目光齐刷刷落在江逸晨怀里的人身上。
孟熠和苏云来最先站起身迎上来,话刚到嘴边,就被江逸晨一个噤声的眼神止住。
他脚步放得更轻,抱着灼华径直往楼梯走,只在经过他们身边时低声交代:“我们在外头吃过了,晚上不用做我们的饭。”
孟熠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嘴角僵着往上扬。
苏云来站在原地没动,咬牙切齿又轻轻应了声“好的”。
*
夜深得像化不开的墨。
灼华摸索着摸过枕边的手机,才凌晨两点。
肚子里传来空响,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想着去厨房找找面包或牛奶之类的即食东西垫垫肚子。
走廊里一片漆黑,楼下厨房的方向却隐隐透出暖黄的光。
程澜站在料理台前,脸上带着一种仿佛早已等候多时的从容,甚至还漾着一丝诡异的笑意:“我在煎牛排,吃吗?”
灼华愣了愣,随后点点头。
不过片刻,两份煎得滋滋冒香的牛排就被端上了餐桌。
餐桌中央点着三根细长的蜡烛,跳动的火光将程澜的半边脸映得忽明忽暗。
程澜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手肘支着桌面,手心抵着下巴,笑容里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偏执与玩味,轻声催促:“尝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