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挂断。
许童放下手机,三年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播映。
耳边只剩下IcU病房里,监护仪那单调而执着的“滴答”声。
一下,又一下。
像一枚秒针,在丈量着所剩无几的生命。
她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探视窗玻璃上。
那股寒意,顺着皮肤,瞬间渗透到骨髓深处。
像三年前,那片将她吞噬的,冰冷的海。
……
痛。
冰冷的海水,像无数根钢针,扎进她身体的每一寸皮肤。
咸涩的海水,混着血,灌进她的喉咙,灼烧着她的肺。
她漂浮在无尽的黑暗里,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海浪拍打着残骸的声音,和她自己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
她要死了。
这个念头,清晰而平静地浮现在脑海里。
被最爱的丈夫和最好的闺蜜联手推入深渊。
也好。
就这样死 了省得痛苦。
意识,像被潮水一点点抽离的沙堡,开始溃散。
就在她准备放弃,松开那块唯一能让她浮在水面的残骸时。
一束光,划破了远方的黑暗。
像黑夜里,唯一亮起的星。
光越来越近,变成了一艘船的轮廓。
一艘巨大的,通体雪白的游艇。
“老板,你看海面上是不是有人?”
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在寂静的海面上响起。
“快,你赶紧去看看!”
另一个声音,沉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精准地劈开了她面前的黑暗,照在她血肉模糊的脸上。
许童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住那刺眼的光。
然后,她就失去了所有知觉。
再次醒来时,她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四周是一片纯白。
纯白的天花板,纯白的墙壁,纯白的床单。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道。
她动了动手指,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缠满了绷带,像一具木乃伊。
“你醒了。”
一个平静的男声,在房间里响起。
许童艰难地转过头。
一个穿着手工定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咖啡。
他看起来斯文,儒雅。
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却像鹰一样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
“你是谁?”
许童开口,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男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三日前,你在海面上,是我们救了你”
他像是在念一份讣告,语气平淡,不带任何感情。
许童的心,猛地一沉。
“我说,”男人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在所有人的认知里,你已经死了。”
我派人在网上调查了你的资料。
你的家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他们刚刚为你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
葬礼?
许童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想起,陈婉婷给她喝的咖啡,然后就不省人事,想着昔日最好的朋友带着伪善笑容的脸。
恨意,像毒蛇一样,瞬间噬咬着她的心脏。
“是你们……救了我?”
“准确地说,”男人推了推眼镜,“是我们老板,救了你。”
“你老板是谁?他为什么要救我?”
“我们老板是谁,你不需要知道。”男人淡淡地说道,“至于为什么要救你……”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们老板心善。
许童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不是我们想得到什么。”男人摇了摇头,“而是,你想得到什么。”
他拉开窗帘。
窗外,是碧蓝如洗的天空,和一望无际的大海。
这里,是一艘在公海上航行的巨型游艇。
“许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男人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像最后的审判。
“第一,接受我们老板的帮助。我们会为你提供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医疗资源,让你活下去。我们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一笔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还有一个……足以让你复仇的力量。”
“第二,”他的声音变得冰冷,“拒绝我们。我们会给你一笔钱,至于报仇对你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
许童沉默了。
她知道,这不是选择题。
这是她唯一的,活下去的机会。
她想起了母亲。
如果她死了,那个强势了一辈子的女人,该怎么独自面对这世间的风雨?
她想起了董宇和陈婉婷。
那两个将她推入地狱的畜生,此刻一定正花着她的钱,住着她的房子,享受着他们用她的命换来的幸福生活。
她不甘心。
凭什么?
凭什么作恶的人可以逍遥法外,而她却要死在这冰冷的海里?
一股滔天的恨意,从她的心底燃起,烧掉了她所有的软弱和犹豫。
她抬起头,那双曾经温柔如水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火焰。
“我选第一个。”
她的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
男人似乎对她的回答毫不意外。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明智的选择。”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许童。”
“你会有一个新的名字,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未来。”
“欢迎来到,地狱新生。”
……
那之后的三年,是真正的地狱。
她被带到了一个位于瑞士雪山深处的私人疗养院。
迎接她的,是一场又一场,永无止境的,痛苦的手术。
削骨,植皮,塑形……
她记不清自己被推进了多少次手术室,也记不清自己多少次在麻药过后,被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折磨得想要放弃。
每一次,当她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那个自称“颜先生”的男人,都会出现在她的病床前。
他不但会安慰她,也会鼓励她。
恨。
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的希望。
当她终于能下地走路时,更残酷的训练开始了。
格斗,射击,情报分析,金融操盘,心理博弈……
她的老师,是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专家。
有前摩萨德的王牌特工,有华尔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金融巨鳄,有牛津大学最负盛名的心理学教授。
他们将她当成一块璞玉,用最严苛,最残酷的方式,将她打磨成一把最锋利的武器。
而那个神秘的“老板”,始终没有露面。
他就像一个幽灵,一个上帝。
他只通过那部永远无法被追踪的卫星电话,和颜先生联系。
他为她提供着源源不断的资源。
他为她建立了一个名为“赫尔墨斯”的商业帝国。
那是一个庞大的,集情报、投资、并购于一体的商业网络,触角遍布全球。
而她,是这个帝国的女王。
她站在镜子前,拆下了脸上最后一层纱布。
镜子里,是一张完美得近乎虚假的脸。
五官依旧能看出过去的影子,却又比过去更加精致,更加冷艳。
那双眼睛,还是那双眼睛。
但里面,再也没有了半分从前的温柔和天真。
只剩下,化不开的冰霜,和足以焚烧一切的,复仇的火焰。
“许童,已经死了。”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道。
“活下来的,是我。”
……
“小童?”
马可的声音,将她从冰冷的回忆里拉了回来。
她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抬起手,用手背狠狠地擦掉眼泪。
“我没事。”
她开口,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她转过身,看IcU里的母亲。
心里着实担心。
她走到走廊的长椅上,坐下。
马可犹豫了一下,在她身边坐下。
“肖局长那边,还在审陈婉婷。”
他低声说道,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周耀辉已经把所有事都推到了她和魏老身上,说自己只是被胁迫的。”
许童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狗咬狗。”
“董宇呢?”她忽然问。
“自首了。”马可回答,“他把自己知道的,全都交代了。三年前他确实不知道陈婉婷会对你动了杀机,这点我还是相信他不会这么做。
许童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现在被关在看守所。
许童没有说话。
她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部黑色的,没有任何标志的手机。
那不是她常用的手机。
那是“赫尔墨斯”内部的,最高级别的加密通讯设备。
她按下一串复杂的指令,手机屏幕亮起,出现一个简洁的界面。
她点开一个名为“阿波罗”的联系人。
那是颜先生的代号。
她没有打电话,只是发出了一条信息。
【启动“深渊”协议。】
信息发出的瞬间,就被自动销毁,不留任何痕迹。
马可看着她这个举动,看着她那张在手机屏幕光芒映照下,显得格外冰冷,心脏没来由地一紧。
许童收起手机,站起身。
“走吧。”
“去哪儿?”马可下意识地问。
许童转过头,看向他。
回家!
欣欣和可妮今晚在别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