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阳光很好,像一层半透明的蜂蜜,懒洋洋地从画廊玻璃窗泼进来,在木地板上洒出斑驳的光影,脚步声经过时会轻轻踩碎。林音站在门口,指尖有点凉,心里还在回想公交车上那根啃得不太干净的玉米棒子,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你好,是林音吗,我是洛笛。”
那声音很干净,像干净的水珠落进白瓷碗,带着不经意的客气,轻轻一碰就漾开了。
林音猛地回神,耳朵有点热,连忙挺直背,“你……你好,我是林音,来这边帮忙的。”声音比想象中更高了半调,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傻。
说着,她把右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心里还念叨着要大方得体,可偏偏指尖有点发汗。她没注意到刚才在公交车上,她一边抓着吊环,一边偷偷啃的玉米粒有几颗黏在了手背上。
洛笛没多想,和她握手时指腹触到什么圆滚滚的东西,低头一看,果然是一颗还带着盐味儿的玉米粒安稳地躺在他白净的手心里。
空气瞬间安静了两秒,像被这颗顽固的玉米粒卡住了嗓子眼。
林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差点想找地缝钻进去,尴尬得声音都有点打抖:“啊,哈哈,不好意思……早上吃玉米没注意到……”她赶紧腾出另一只手去包里翻纸巾,手忙脚乱地抽出来几张,动作幅度太大,还带出一小包开了口的瓜子撒了一地。
“哈哈哈哈,,”林音尴尬的笑着
“没事。”洛笛低头笑了下,神情倒是没多少责怪,眼尾那点笑意倒衬得他更像个淡淡疏离的画家。他看着自己修长的指节,心里忍不住想,这双手要是被放进保险柜估计都不会嫌小材大用吧——毕竟也是吃这双手的饭。
林音局促地捏着纸巾,认真给他擦掉那颗玉米粒,手指还时不时擦到他的指骨,心里直打鼓,嘴里还傻乎乎地碎碎念:“我以后不在公交车上啃东西了……太丢脸了……”
洛笛抿唇笑了笑,没多说,只是微微抬手示意她跟上:“行了,里面请吧。”
木地板在脚下发出轻轻的吱呀声,光影被两人的影子踩碎又拉长。走廊尽头那个小房间门半掩着,光线不那么亮,空气里混着颜料味儿和纸箱的气味。
没错,就是昨天时川、砚雪、南枝、思琪待过的那个房间。墙角那幅占了半面墙的画用浅色的布简单地遮着,像藏了什么秘密。
“这幅画麻烦你打包一下,搬到我朋友家,开车二十分钟不到,不远。”洛笛站在旁边交代着,声音温和,却带着点明显的疲倦。
林音点点头,心里倒还有点小兴奋,撸起袖子就想大干一场,顺带显摆一下自己力气大:“好的好的!我来,我可厉害了,别看我瘦,我一个人能扛一袋大米上五楼……”
洛笛被她这股劲头逗得一下愣住,失笑:“姑娘,没必要这么大动干戈,画不重,装袋子里就成。这是我早年画的,不值什么钱。”
“早年画的啊?”林音凑近两步,装出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伸手轻轻掀开了那层布,心里想:“嘿嘿,大画家是吧,怎么也得拍拍马屁……”
画布上,那湖水像是冻住的梦境,一个温柔的大姐姐站在水边,张开手臂,十一双稚嫩的小手牵着她的裙角,孩子们的侧脸都埋在阳光里,看不清,却莫名让人心头一热。
林音看着那幅画,指尖停在空气里,刚才的尴尬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屋外阳光正好,像是从谁的记忆里流出来,安静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