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坏的结果,是楚休签订了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苟活回来,那他林啸天,就必须用将士的血,去洗刷这份耻辱。
无论哪种结果,战争,都不可避免。
林啸天现在只能等,等来一个必定开战的由头。
到时......
林啸天脸上尽是阴霾之色。
大周,真的太强了......
就在此时。
“报——!”
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从帐外传来,伴随着急促杂乱的马蹄声。
一名背负着令旗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进帅帐,他身上的甲胄满是泥泞,嘴唇干裂出血,整个人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
“大元帅!京城八百里加急!陛下圣旨!”
林啸天眉头微皱,心中一沉。
来了。
看来,大周那边已经有了结果。
他缓缓转身,从传令兵手中接过那个被火漆封死的黄铜管。
入手冰凉。
帐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林毅屏住了呼吸,他知道,这根铜管里的东西,将决定边境数十万大军的命运。
更是决定着大夏的国运。
林啸天面无表情地拧开铜管,抽出了里面那卷明黄色的丝绸卷轴。
他缓缓展开。
第一眼,他看到了卷轴上那熟悉的,属于皇帝楚威的字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他平静地读下去。
然而,当他的视线,扫过圣旨的核心内容时。
那张带着凝重阴霾的脸,出现了裂痕。
他的瞳孔,在看清第一行字时,猛地一缩。
【大周皇帝周乾,已下罪己诏,昭告天下……】
什么?
林啸天以为自己看错了。
周乾?
那个宁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低头的周乾?
他会下罪己诏?
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荒谬!
他的视线,机械地向下移动。
【……赔偿我大夏白银,三千万两……】
“嘶……”
帐内响起林毅倒吸冷气的声音。
三千万两?!
这个数字,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林啸天的心口。
他治军一生,为军饷之事,愁白了多少头发。
三千万两,足以让大夏边军大军,鸟枪换炮!
战力强上五成都不止。
如此一来,即便同强悍的大周军队开战。
他也敢说此战胜负五五开了!
可,可这圣旨上说的是真的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周乾就是把国库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钱!
而且,周乾更不可能会同意赔偿三千万两白银。
林啸天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
他强迫自己,继续往下看。
【……并割让云、景、燕三州之地,永归大夏……】
轰!
林啸天的脑袋里,仿佛有惊雷炸开。
他手一松。
那卷承载着惊天消息的圣旨,竟从他那双稳如磐石的手中,飘然滑落。
“啪嗒。”
一声轻响,圣旨掉落在冰冷的地砖上。
帅帐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在林啸天旁边探头看的林毅,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
割地?
还割了云、景、燕三州?!
那可是大周最肥沃的粮仓,是抵在他们北境咽喉上的一把尖刀!
周乾疯了?!
林啸天缓缓地弯下腰,捡起那份圣旨。
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他戎马一生,见过尸山血海,面对百万敌军,也未曾有过丝毫动容。
可今天,这薄薄的一纸圣旨,却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荒诞。
他将圣旨上的每一个字,都反复看了三遍。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圣旨的最后一道命令上。
【……着大元帅林啸天,即刻率边军十万,火速挺进云州,交接城防,并护送三千万两赔款归京。若银两有失,提头来见!】
命令,是真实的。
皇帝的玉玺大印,是真实的。
这一切,都不是梦。
“哈哈哈哈,好啊!太好了!”
“九殿下威武!”
“周乾那个老东西,前些年可没少杀咱们袍泽兄弟。”
“这次,可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太爽了!”
林毅兴高采烈,情难自禁的挥舞起拳头,爽朗大笑。
可同儿子的喜悦不同,林啸天则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开疆拓土的兴奋。
只有一个问题,如同梦魇般,疯狂盘旋。
那个九皇子……
那个病弱苍白,之前被所有人遗忘在冷宫里的少年。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费一兵一卒。
不耗一粮一饷。
他孤身入敌国,不仅全身而退,还带回了比一场大胜仗更丰厚百倍的战果!
这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
这不是权谋,不是外交,这……这是神迹!
或者说……是别的一些,无法言说的恐怖手段!
比如,数百年前那称霸天下的巫国.......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林啸天的尾椎骨,一点点爬上后脑。
这个九皇子,他所拥有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世俗的范畴!
周乾啊!
那可是天下公认的数百年难得一见的雄主。
却在楚休一个黄毛小儿手中吃瘪。
不,是任由楚休摆布才对。
他比周乾更可怕!
比大周的百万大军,更可怕!
一个无法理解,无法预测,更无法抗衡的……怪物!
笑了半天的林毅,见林啸天没动静,往前一凑,便看着父亲那变幻不定的脸色,担忧地唤了一声道:
“父亲?”
“您这是怎么了?”
林啸天摆了摆手,走到了主位上坐下,闭上了眼睛。
林毅见状,也不敢吭声,更是笑不出来了,侍奉在旁。
不知过了多久。
林啸天猛地睁开眼睛,眼底深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警惕。
他将圣旨递给林毅道: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全军开拔!目标,云州!”
“是!”
林毅接过圣旨,转身便要出帐。
“等等。”
林啸天叫住了他。
他走到林毅身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句地说道:
“另外,传我密令。”
“命玄甲营统领孙风,亲率三百玄甲重骑,脱离大军,不必去云州。”
林毅一怔:“那他们去……”
林啸天抬起头,望向南方,那是大夏京城的方向。
他的声音,冰冷而干涩道:
“让他们,去‘迎接’一下……我们凯旋归来的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