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北境,朔风关。
风如刀割,卷着沙砾和血腥味,狠狠抽打在斑驳的城墙上。
帅帐之内,一盏孤灯如豆,映照着墙上那幅巨大的军事舆图。
大元帅林啸天,身披一件洗得发白的旧甲,正用一根粗糙的手指,在舆图上缓缓移动。
京城的粮饷陆续运达,北境将士已经不再为此发愁。
但他还是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无他,蛮族原本的小股骚扰变成了大规模强攻,这次的攻势异常凶猛。
前期林啸天指挥有序,不愧大夏军神的称呼,接连战胜,短短数日之间,甚至将边境都往外扩张了一百多里。
可就在林啸天准备乘胜追击之时,蛮族动用了一批从未见过的精良箭簇,穿透力极强,让大夏的边军损失惨重。
林啸天见事不对,连忙回撤,再次固守关城不出。
蛮族再次进行小股侵袭的骚扰战略,烦不胜烦。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帅!京城八百里加急!”
一名亲卫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份盖着火漆印的密报。
林啸天缓缓转过身,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一双深陷的眼窝里,透着化不开的疲惫。
京城?
这个时节,那些在暖阁里勾心斗角的文臣,又能送来什么?
无非是催促出战的废话,或是质问战事不利的公文。
他接过密报,撕开火漆,展开信纸。
信上的内容却让他眉头紧锁。
不是公文,而是皇帝的亲笔手谕。
内容更是荒唐。
“着八百里加急,送解闷玩意儿一百具,至林啸天处。务必亲收,不得有误。”
解闷的玩意儿?
林啸天几乎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
北境血流成河,尸骨盈野,皇帝老儿从京城送来一百具“解闷的玩意儿”?
他这是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窜起,但他终究还是压了下去,沉声问道:
“东西呢?”
“回大帅,就在帐外!”
林啸天走出帅帐,一股寒风扑面而来。
只见校场上,一队盔甲鲜明的禁军将士,神情紧张的护卫着十辆马车。
马车被防水牛皮覆盖,风沙击打在上面,发出什沉闷的声响,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押送的禁军校尉上前行礼,神色紧张道:
“林帅,陛下有旨,此物需您亲自验收。”
说完,禁军校尉一抬手,几名禁军将马车上的隔水牛皮掀开,露出了那一百具码放整齐的黑漆木盒。
林啸天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一个木盒前,挥手示意禁军打开。
“嘎吱——”
盒盖开启,一具通体漆黑、结构精巧的弩机静静地躺在里面,造型古怪,充满了陌生的金属质感。
林啸天戎马一生,对天下兵器了如指掌,他认出了这盒子里的似是弩机,但却从未见过如此形制的弩机。
不由蹙眉问向禁军校尉:
“这是何物?”
“回大帅,陛下说……这是连发弩。”
连发弩?
林啸天心中一动,他曾听闻旁人说过,古籍中有过类似连发弩的记载,但如何制造的技术早已失传。
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将那具弩机拿了出来。
入手微沉,比寻常军弩要重上三分,但结构却紧凑得多。
他翻来覆去地查看,越看越是心惊。
身为大夏大元帅,何等精妙的军械没见过。
他立马分辨出,这东西的做工,已经远远超出了大夏军工作坊的水平。
甚至连敌国大周最精锐的工匠,也造不出如此精巧的弩机来。
想着,林啸天心头火热,连忙下令道:
“去,带个活口过来。”
很快,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蛮族俘虏被拖了上来,他嘴里呜呜地叫着,眼中满是恐惧。
林啸天将弩机交给一名亲卫道:
“你来试试。”
那亲卫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武器,有些手忙脚乱地按照禁军校尉的指点,装填了箭匣,对准了五十步外的俘虏。
他有些紧张地扣动了扳机。
没有预想中弓弦的“嗡”声。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密集的、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以及撕裂空气的尖锐蜂鸣!
“咻咻咻咻咻——”
一瞬间,五支弩箭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脱弦而出!
那名蛮族俘虏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整个上半身就被射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刺猬。
他身上那层引以为傲的牛皮甲,在这些短小精悍的弩箭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
不等蛮族俘虏倒下,也不等那亲卫反应过来。
又是五支弩箭飞出,将那蛮族俘虏洞穿,让他死的不能再死。
瞪着一双不可置信的双眼,朝着后躺倒下。
整个校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恐怖的一幕给震住了。
那名发射的亲卫,更是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弩机,手脚都在发软,随后眼神中尽是狂热之色。
林啸天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那是一种兴奋,亢奋带来的失温感。
随后,浑身宛若置身滚烫温泉一般,奔腾的热血瞬间涌遍全身,让他呼吸急促起来。
两息之间,十箭连发!
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一个普通士兵,拿着这东西,就能在瞬息之间,压制蛮族十名训练有素的弓骑!
有十人,就可能瞬间瓦解蛮族铁骑冲锋的威势!
如果是一百人……
如果是一千人……
经历生死无数的林啸天,打磨出的如磐石般的心性,此刻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他快步上前,从亲卫手中夺过那具弩机,亲自检查。
箭匣已经空了。
他试着扣动上弦的机括,动作流畅,毫不费力。
他再次装填,瞄准了百步外的一块靶子。
“咻咻咻咻——”
又是一阵密集的破空声,坚硬的实木靶子,平日不知被多少箭矢射中也无碍,此刻却被射得四分五裂。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震惊的呆愣在了原地。
许久后。
林啸天才哑声道:
“百步!”
“射碎箭靶!”
“真神兵也!”
随后,就是更长久的沉默。
林啸天站在原地,凝视着手中的连发弩,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石雕。
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混杂着惊骇、狂喜,以及……深深恐惧的复杂神情。
他从这小小的弩机上,嗅到了比蛮族叩关、比大周陈兵更恐怖千百倍的危险气息。
这不是凡人能造出的东西。
这东西,会改变战争!
更会……改变天下!
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了一道白霜。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下令道:
“封锁校场!今夜之事,任何人不得泄露半个字!”
“违令者,斩!”
“将所有盒子送入帅帐,帐外千人守护,任何人无令不得靠近。”
“违令者,斩!”
“是!”
所有亲卫齐声应诺,声音中充满了敬畏。
林啸天转身回到帅帐,他看着那一百个黑漆木盒,像是看着一百头择人而噬的洪荒猛兽。
他知道,皇帝送来的不是什么“解闷的玩意儿”。
这是足以扭转战局的神兵利器!
(感谢:珍妮马送来的点赞~)